种种恐怖的景象浮现在北极星脑海,它只能提醒自己。
快跑!快!
飞奔在树丛中,灌木的枝杈撞在铁一般的肌肉上,断裂,纷飞,嫩叶挂在北极星棕黄的毛发上,像一件绿色大衣。
它矫健的身姿丝毫不作停顿,稳定,迅捷地向前奔驰着,万物飞逝,只余风在北极星耳旁呼啸。
终于,北极星远远地望见了洞口,三棵冷杉怀抱着的空地,没有棕熊的身影,只是熊骚味儿,愈来愈重。
北极星松了一口气,山洞中,两只幼虎仍在酣睡,丝毫未察觉危险的接近,北极星叼起了虎二娃,转身离开了洞穴,轻手轻脚。
三只幼虎中虎二娃最为聒噪,若是它苏醒找不到母亲定会大声嚎叫,引来棕熊。
声音指引的准确性远超气味,气味受风向影响严重,甚至会被风吹散,声音却不会受到那么严重的影响。
虎三妹性子安静些,就算醒来找不到母亲也不会大声嚎叫,两两相权,自然应该先叼走虎二娃。
当然,北极星并未思考这许多,它的大多数选择都倾向于本能。
本能驱使着它生存繁衍,保护种族,它也响应着本能。
前往山腰的洞穴自然快不起来,口中衔着的虎二娃低声呜呜叫着,它被北极星粗暴的唤醒了。
只是后脖颈被紧紧叼着,来自基因的屈肌反射迫使它缩起自己的四肢和小尾巴,在极度不爽的情况下穿过密林灌木,前往砂砾草从。
北极星不知道,嗅到棕熊气味儿的,除了它,还有一个。
那便是趴在岩石上晒太阳的大头虎娃。
孟焦趴着的那块岩石距离洞口并不远,不然太阳也不可能照到它身上。
它看似熟睡,其实一直在假寐。
反正没睁眼,睡没睡着除了它自己没人知道。
因为担心自己记忆力衰退,时间长了会忘记自己曾经是个人。
孟焦清醒的时间大多都用于思考,尽管迟缓的思维使它思考起来颇为困难,孟焦却从未放弃,并且努力将自己清醒的时间延长。
经历过一番生死,它比从前更珍惜时光。
世事本无常,何况虎的生命只有短短二十年。
夏日的微风吹过时,孟焦第一时间便嗅到了风中那股特殊的味道。
松脂,蚁酸,蜂蛹,蜂蜜,混杂着砂砾泥水,再掺和大量的骚味以及臭味儿,绝对是棕熊!
若是虎二娃或者虎三妹哪怕嗅到这味道也分辨不出是棕熊,孟焦不同,它从事野保的时候不止一次和棕熊接触过。
虽然人的嗅觉灵敏度有限,但也足以记住这特别的味道。
一想到有一头棕熊就在附近孟焦就头皮发麻,甚至感觉自己身上的虎毛都炸开了。
它自然知道成年雄虎能够猎杀成年棕熊,可现在,它没有和棕熊掰手腕的能力,若是相遇,只能做一顿填不饱肚皮的点心,然后变成一坨熊粪。
遇到危险孟焦的脑袋似乎都灵光起来,一秒钟之内就拜遍了所有叫得上号的神仙妖怪,然后小脑瓜马力全开,思衬对策。
尤其是,虎母不敌棕熊抛弃它们三个的对策。
“听好声音,把握好棕熊的方位,先躲到老二老三的身后,让棕熊先吃它俩。
我找机会逃跑,剩下的看天意。”
“不如现在就跑?”
“让虎妈自由发挥?没准它能干掉棕熊,吓跑也行。”
“要是我成功逃跑了,怎么活下去?
吃蚂蚱吗?”
将一头棕熊当做假想敌无疑非常可怕,此刻孟焦内心十分混乱,千百个念头闪烁过去最终化作两个字——从心。
而千百种假设最后汇聚成的结果都是一样,死路一条,没睁眼的幼虎一旦被母虎抛弃,从棕熊爪下逃生的几率就是零。
就在孟焦心慌意乱的时候,北极星轻轻叼住了它的后脖颈。
孟焦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倦意袭来,似乎在劝告它冷静冷静,它的四肢和尾巴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像一颗肉球。
“虎妈妈要带我走了?”
孟焦压抑着倦意,它能感觉到各种气味从自己身边飘过。
有松枝的味道,有灌木的苦涩味儿,有泥土溅起来的味道,有花草被踩踏散发的清香,有尘土味儿。
而周围的声音也在飞速变换。
鸟叫,虫鸣,种种不同的声音掠过,直到它感觉到母虎踏上了一片砂砾土地上。
日光照射砂石带来的特殊气味替代了所有其他气味,虎母踩在砂砾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持续不断的响起。
然后是杂草被分隔开的声音,孟焦感觉眼前一暗。
“到了。”
孟焦想道。
虽然还未睁眼,但它已能够察觉周围的亮度变化,它知道自己被母虎衔着穿过了密林草丛还有一片砂砾带到了这里。
一处新的洞穴,干燥而阴暗。
然后孟焦感觉到自己被放下,它摸索着砂砾,洞穴中飞溅起尘土呛得它打了个喷嚏。
它听到洞口草丛的响声,虎母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