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雪耐心等待着鹿群的接近,侧方位吹过的冷风掺杂着驯鹿的气味儿,让狼垂涎。
而猎手潜伏在地表,紧绷着神经,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尊栩栩如生的雕像,灰雪独特的魅力将整个狼群集结在一起,拧成一根绳,展现出了极度严明的纪律性。
终于,鹿群来到了土坡一侧,它们有的高抬头颅,有的低垂脖颈,跟随着大部队的脚步,缓缓前进。
与原始森林中的千鹿群体不同,这支巨大的迁徙队伍不止一个头领。
除却引领驯鹿前进的鹿王之外,还有在鹿群中段,左右两侧的小头领,它们负责纠正鹿群的方向。
在遇到突发事件时,小首领们会随机应变,带领自己方位的驯鹿们做出正确抉择。
这些首领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优秀的,经验丰富的壮年驯鹿,有雄有雌。
当这种庞大的生物达到“万”这个单位的时候,它们的一举一动都将显得那样声势浩大,那样壮观。
像是一片在移动的海,流动于荒原之上,健美,恢弘,磅礴。
狂风吹不散前进的鹿群,甚至被上万头驯鹿分割开来,如屹立在旷野的山峰,迎接冷空气,岿然不动。
鹿王始终昂着头,眺望远方,要保证鹿群的安危,对地势的把握必不可少,险恶的环境极有可能会潜伏掠食者,威胁鹿群,它必须时刻注意周边地形地貌。
前方,几座土坡连绵不绝,增加了两侧的高度,形成酷似峡谷的怪异地形,风吹过去,低草摇动,仿佛在遥遥招手。
鹿王在前进,它不时左右打量,心中泛起不安的信号。
往年途经这里时总是最提心吊胆的,今年也是如此,风声中的低洼地安静异常,除了鹿群的蹄声和呼吸声,再无异响。
脚步越来越缓慢,鹿王竖起耳朵,捕捉每一线不寻常的动静,然而为时已晚。
嗷呜
狼嗥穿透狂风,高亢明亮,灰雪自高坡起身,覆盖遍体的灰白色毛发,一缕墨迹勾勒脊椎轮廓,冰冷的双目凝视鹿群。
于是各处土坡上的群狼蜂拥而上,它们在风中狂奔,拉出道道或是黑或是棕或是白的残影。
有三头狼组成的小队,也有五头狼组成的小队,一柄柄尖刀般,插进了鹿群的胸膛。
驯鹿炸了营,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完全打乱了它们的步调,没有预警,没有讯号,这群掠食者的到来如此突然。
鹿王的鸣叫消失在风中,淹没在鹿群混乱的蹄声里,烟尘越来越浓密了。
无论是身强体健的雄驯鹿,还是尚显稚嫩的小驯鹿都在避让,它们不仅要闪避着同类的身体,同类的犄角,还要避让狼群。
两两相撞,稍瘦弱的那一头便会受到阻碍,那是最危险的时候,瞅准时机的恶狼会趁鹿之危,一口咬住喉咙,或者钻到下腹,将其开膛破肚。
混乱是战场的主色调,杀戮是掠食者的高潮。
群狼喘着粗气,将体能发挥到极致,只管撕咬,无论是柔软的鹿腹还是粗壮有力的鹿颈,落到它们口中定要少一块肉。
雄驯鹿雌驯鹿,小驯鹿老驯鹿,有的惨死在同类的践踏下,转眼间成为肉泥;
有的被扼杀在狼吻中,一命归西。
呼啸的风传递着血腥的气味儿,披着乌黑毛发的大公狼墨月已经红了眼,它疯狂进攻,进攻每一头出现在眼中的猎物。
不顾飞速下降的体力,墨月肆意发挥凶性,期翼着灰雪能看见,看见它这一抹最显眼的黑,看见它的雄姿,它是最优秀的公狼,它配得上最聪颖的母狼。
然而灰雪并未将视线放在它身上,甚至都未瞟过它一眼。
荒原尘埃滚滚,视线受到阻碍,莫说灰雪本就无心,就算有心关注它,怕也看不见那快速攒动的鹿群中的一抹黑色。
鹿群与狼群像棋盘上的棋子,攻守相对,混乱不堪,扎进这滩浑水,便难以纵览大局,只有眺望的头狼灰雪才能看清局势,它是狼群的眼睛,而鹿群的眼,已经瞎了。
其实驯鹿就算惊惶失措,也不至于持续混乱这么久,上万头驯鹿怎可能被几十头狼冲散,本来灰雪制定的计划是闯进鹿群,将一部分驯鹿和族群分裂开,然后缓缓吞噬。
至于驯鹿的大部队,该怎么走就怎么走,灰雪没有那么贪心,妄想留下所有猎物,就算留得下,它们也吃不下。
真正导致鹿群溃散的原因并不是狼群,而是突发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