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野苍苍。
凛冽朔风中,一名赤裸上身的羌人大汉迎风而立,挥舞两根骨棒,重重敲击在兽皮鼓面上,擂响了骷髅鼓。
咚!咚!咚!
鼓声回荡四野,韵律诡异,尾音绵长。
鼓声里,不止有种迷惑人心的魔力,更是一种号令,十多头髑髅闻鼓而动,伴随横连铁索哐当作响,齐头并进。
阳光下,巍峨巨影投落,竟乌云盖顶一般,一点点浸没整个汉军军营。
冒刃髑髅袭来!
一尊尊骷髅巨像并肩向前,势如天穹倾颓,磅礴气象令天地失惊,不可阻挡!
……
“这也太夸张了吧……”杨信抬头仰望,只觉手脚冰凉。
他两世为人,自认阅片无数,自认身经百战,也没见过这般诡谲却又恢弘壮观的阵仗,三条腿一时全软了。
只是一瞬,杨信明白了真实战争和纸上谈兵间的天壤之别。
他从心,——怂了。
一道身影在杨信身畔掠过。
是张奂。
他平素谦和儒雅,似乎书生气太重,但临战时,却显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
“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他迎风而立,口中朗然出声,脚下一道碧金光环四散。
光晕荡漾,如春风拂过大地,似晨光自天幕垂落,驱散种种负面效果,甚至,连众将心中躁郁、恐惧等负面情绪也被缓和。
“杀!”
“杀!”
“杀!”
一时间,喊杀如滚雷!
汉军将士眼中精芒浮动,战意上涨却不至于血冲脑门,昂扬与冷静并存,热血与理智同在,在“辟易”的抚慰下,已然进入最佳战斗状态。
杨信啧啧称奇,不禁心悦诚服:这才是真正的大将风度!
“战事凶危,你若想万无一失,就躲在营帐里。”张奂紧盯着敌阵,声音淡然道,“当然,你也可以站在我身后,看我如何破敌。”
杨信不发一言,来到张奂身后。
他以行动来表示态度。
杨信心如明镜,这世上,哪有什么万无一失?身处乱世,越是怕死,死得越快!
张奂点点头,面露赞许,又嘱咐道:“三尺惊雷、寸断、御龙术等,再怎么练,至多百人敌罢了;但兵法不同,那才是真正的是万人敌之术。”
说完,他再不多说,专心指挥三军。
呜
号角声起,金鼓旗帜齐动,在张奂有条不紊的指令下,汉军军阵如同苏醒的巨兽,徐徐地列阵、轮转、进退、变化,杀机隐现。
“司马董卓来也!”
董卓游击左翼,他麾下的骑士疾驰如飞,灵活百转如游龙,牵扯着髑髅战阵,伺机而动。
这自然是“熊罴之旅”的奇效,看似是轻捷如燕,内因则是力大无穷。
只看那留在地上,已不逊重骑的深深蹄印,就能窥得一斑。
董卓本人一马当先,“移山”之力与“三尺惊雷”相得益彰,一箭射出后,如平地起了三尺霹雳,落雷般从天而降,一缕光点绽放出万道雷弧,将一头髑髅的右掌炸为碎块。
“尹端在此,谁敢一战?”
尹端直击右翼,他周身血兽嘶吼,又有道道晦暗邪影缭绕身后部曲,鬼哭狼嚎之音千回百转,近处的羌人一旦靠近,则是人马俱惊,纷纷坠马,根本无力抵挡。
这是“弱水鬼泣”,不如“熊罴之旅”简单暴力,却更为阴毒,防不胜防。
“——斩!”
“斩”字出口,尹端策马疾驰,一刀重重斩击,直斩一头髑髅的左臂,正是那一式“寸断”,刀光绽放,刚猛无俦。
一刹那,他体外血兽崩塌,竟是化为无数血箭直射,形成一蓬猩红血雨,狠狠袭向髑髅臂骨!
咄!
髑髅左臂崩裂,巨大身形斜倒在地,再难以动弹。
“冒刃髑髅?也不过如此嘛!”尹端哈哈大笑。
一时间,汉军士气大振!
董卓、尹端叱咤纵横,两人都如猛虎下山,所过处则似以汤沃雪,挡者披靡,在战场上相当引人注目。
不过,杨信的视线,却像是被磁石吸引,牢牢盯着端坐中军的张奂。
中军帐前,张奂神态淡然,稳如泰山,而一道道指令发出,再由金鼓、旗帜传达三军,号令从容不迫,指挥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