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要和大家做一些事”
高台下燃烧的两个巨大火盆,热浪翻滚,黑烟冲上天空,火焰的光芒中,映照着白宁的脸,下面所有人的屏住了呼吸。
一副副记忆深处的画面在白宁脑海中浮现,又化为斑斑点点在逐渐消散,风吹过树冠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的下一秒,他的声音响了起来。
“在之前,本督我想和你们说说话,这么多年了,你们几乎没有与我有过一个短暂的交流。”原本该慷慨激昂的语气忽然变了一个态度,让曹少卿等人微微有些愕然,但这样的缓缓的评述,却也让下面的精神瞬间集中了起来。
“甚至我叫不出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心中有些亏欠。你们乃至上面的千户他们,也或者我这个提督,都是从贫苦人家里出来的,大家都是活不下去了才去势,卑躬屈膝的在天子脚底下讨一个活命的机会。”
连续两日不眠不休,白宁已经很疲累了,然后海大福搬来一张椅子,他坐了下来,语气平缓的叙述,“我家里兄弟姐妹四人本督最小,家里没钱给老大娶妻,父亲便把我卖进了宫里那时才十五岁,好的人家,那个年纪差不多已经娶亲生子”
校场上,从下到上的宦官眼眶湿热起来,偷偷抹泪。
“没有人能理解我们在宫中受到的委屈,什么人都可以看不起我们,就连那些路边的乞丐,也看不起我们同样是活不下去的人啊就因为比别人少了一样东西。所以本督致力想要让大家有一块出人头地的地方,让你们不再受人白眼,也可以活的像一个人堂堂正正的人。”
城楼上,红纱在风里飘。
清冷、艳丽的女子将仰着头大口大口的灌,酒水从嘴角溢出,顺着脸颊洒落到了裙摆上,渗透一片。
思绪在她脑海中倾轧,有些是断断续续的,有些连贯的让她不愿去回想下一秒,小瓶儿站了起来,立在风里,酒坛被她远远的甩了出去,抛进黑夜。
极远的地方传来啪的碎裂声。
“别人不懂你的瓶儿懂”她遥望远处的营寨喃喃开口。
“几年以后,我在陛下手里讨来了建立东厂的差事,为的就是想你们乃至与我一样的人有个栖身之所,做一些事情,到头来杀来杀去,他们那些人畏惧东厂如虎,畏惧我们如虎,可当中你们心里也是清楚的,那帮官吏、反贼他们要是干净的,他们何至于怕我们”
白宁站了起来,内力运转、荡开,火柱疯狂的摇曳,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传递出去:“我们为这个国家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扫清了不少脏乱,但女真人还是打来了,把我们辛辛苦苦用多少鲜血换来的成果,打成一堆垃圾,中途牺牲了那么多人,到头来,什么也没做成,我心里心里是难以向你们说的愧疚。”
风带着他的声音,在城北、在校场,无论是番子还是锦衣卫紧紧咬着牙关,眼眶发红,这么些年来,他们做了许多的事,把曾经那些他们看不过去的垃圾‘打扫’干净了,付出了许多同僚的生命,如今外面的人打过来,把一切又都打烂,是彻彻底底的打烂了。
这么些年,他们辛苦付出的,全部付之东流。
“今天原本我可以不向你们说这些的,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们,这世道不让我们完整的当一个人,我们就自己做人,女真人不让我们当人,我们就拿起手中钢刀告诉他们,我们不仅仅是人,同样也是一群扛得起这片天空的男人——”
“今天,不仅仅是为我们自己,也为了这生我养我的民族”修长挺拔的身躯站在高台的边缘,阴柔的嗓音此刻变得雄浑,咆哮在校场上方,下面所有人身躯颤抖着、激动的望着。
“我白宁”
高台上的身影伸开双臂,合上眼帘。他身上仿佛有一种魔力般,所有人包括冷漠如雨化恬、曹少卿二人也忍不住站了过去,抬起了臂膀呼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