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约定”,薛仁川提前十五分钟便到了崇德楼下。
这是一座结合了大夏飞檐与西式碑楼的建筑。
它高高耸立,以百草为衣,百花为袍,自下而上,宽度递减,宛如丛林圣殿,宏伟而神秘。
这个时间点,学校的理科生早就已经下课了,崇德楼的实验室基本都是空的。
昏黄的余晖透过迷雾,笼罩在漫长的走廊上,薛仁川爬上三楼的阶梯,每一层楼的拐角都挂着一幅当代名人的油画。
出于勤俭的习惯,薛仁川顺手熄灭了墙上忘记关闭的煤油灯,心里想着要在第二天好好教训一下这些忘记关灯的学生。
幽暗拾级而上。
即便已经到了三楼,茂密的树种依然顺着窗户延伸入走廊。
一旁的实验室里,桌椅板凳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个个水龙头被黄昏镀上一层光泽,在寂静里显现出一种迟暮和彷徨。
薛仁川打开了三〇五实验室的门。
他发现,门锁早就已经被人解开了,然而早上的神秘人却没有出现。
正在他犹豫之时,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您很准时。”
薛仁川心里一惊,他什么时候出现的,自己却毫不知情。
“呵呵,吴菊,你也是。现在还在兴安府工作吗?”
“不,现在我为高德先生工作。”吴菊说道,“我现在是他的秘书。”
“高领事竟如此器重你?恭喜恭喜。”
薛仁川微微翕开眼皮,客气地拱拱手,“咱们进去说话。”
神秘人正是高德身边的秘书吴菊。
薛仁川还记得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吴菊也不过是兴安府一个小小的间谍处线人,没想到现在飞黄腾达,已经能够到高德的身边做事了。
“那么,公馆来找我这个老古董有何贵干呢?”薛仁川问。
“很简单,高领事器重教授的才能,需要您看一份文件。”
吴菊干净利落地说明来意,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复印件,摆在实验台上。
薛仁川扫了一眼,却一下子便抓住了其中的两个字眼——“秘仪”。
他的指尖微微一颤,但不动声色。
“这是从哪弄来的?”
“领事说,您不需要知道,只需把这份文件的研究结果汇报公馆即可。”吴菊微笑着回答道。
“我明白了。”
吴菊也没多做停留,只是鞠了一躬,便很快退出了实验室。
薛仁川额头上的褶皱终于变得明显。
他躁动不安地按着手指,随后找来一张靠椅坐下,借着夕阳,一个个白纸黑字浮现在眼前。
薛仁川常常会自备放大镜,他此刻将文件逐字逐句地开始理解。
前几张的文字里在总结一种叫“秘仪”的东西,而秘仪又被下分为“合道”、“驱魔”和“占星”。
这看起来像是某种教派的仪式,毫无科学性可言。
薛仁川在心中默念着文件上的内容:
11号病人手上有一本奇怪的书籍,里面写满了我无法理解的语言。
11号病人逐字逐句地将内容翻译,我将内容一一记录了下来。
她告诉我,这似乎是某本秘术典要的总则,里面记录了许多古老的秘仪。
秘仪是这些异端们修行的手段,令我震惊的是,他们的存在比我想象的更加久远,足以追溯到第一次天启……
他们信奉某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祗,祂无形无意无名,拥有某种我无法理解的邪恶力量。
我只能推测,他们的神祗便是《原典》中提到的古老恶魔“黑皇帝”。
在弗拉维亚,祂被称为“黑神切诺伯格”,在文兰,祂又叫“尼德霍格”,而在我们夏国,祂则是乡下人口中的“无量高天玄晖上帝”、“黑可汗”……
魔鬼的教徒无处不在,不只是铁林人……我们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黑皇帝的使徒……
我希望位于新康斯坦丁的教廷能够重视潜在的威胁。
关于秘仪
合道学派,源自古老的东方,古时候的楚地上巫主要通过炼器,借助一切神圣之物来进行萨满仪式,从而达到通神的目的。
而山林之中的隐修者则通过反思内心,甚至诸如梵世的苦行僧那样依靠摧残肉体来获得某种启示。
下一行字里忽然带上了文件作者的主观情绪:
驱魔学派,乃是出自于中世纪的西方。
驱魔学派的人,有的像巫师那样研究元素之学,炼制害人的魔药,妄图改变星空造物主的法则。
他们还有的人喜欢制作人偶,并假借腹语和操线赋予其生命,希望有朝一日将自己变成造物主。
可笑……
不过,他们也的确能通过巫术改变自己的身体构造,就像崇拜榭寄生的德鲁伊一样,成为杀人机器。
这篇总则里将这类人称之为‘黑杰克’,乃是堕落的骑士。
他们似乎还借鉴了萨满通天巫的占星学。
占星学派认为自己能够窥探过去与未来,和他们信奉的神祗签订契约,出卖灵魂与肉体,或者直接布下结界,逆转天命……
这些内容毫无逻辑性,根本不符合科学的常理,为什么高德领事会对它感兴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