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待花开(45)
都说好事不出门, 坏事传千里。再加上这手机联络方便,朋友圈信群,还有各种短视频平台。这不是说你搬离这里, 别人就不知道, 且就不议论了。
就像是现在这样,金家的三个孩子都接受良好, 但是别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事一样。好些人都想法子把电话打给四爷, 包括之前都不联系的舅舅家, 换个手机也要给他打过来, “这个事你当时就该跟我们说的呀!这怎么这个岁数离了呢。你爸那人,我就知道, 不是啥好东西……”
这是舅舅家那边说的说法, 然后舅妈的娘家知道,姨妈在外面也说的可起劲了。意思就是:老金不是好人!老金那混蛋在外面这个那个了, 然后这把年纪离婚了马上再娶。娶的还是干过那个营生的, 听说年龄大了之后在洗浴店洗脚呢。
传言就是这样,能保证一半是真的就不错了!
反正娘家人对外是这么说的, 各种的错都是老金的!
可对于金家来说, 却全不是那么一码事。
金二叔和金二婶, 连带着金家的小姑,都跑到哥哥这边来。
可他们的认知却是:“我就知道, 我嫂子当年跟孙诚实之间有事。”
“肯定呀, 整天进进出出的,没事才怪。”
“你看思念那丫头,哪一点像是咱们金家人?那五大三粗的样儿,可不活脱脱一个孙诚实。”
“也不光是思念,就是思业, 我也觉得不像是咱们金家呀!咱家人是不矮,但是像他那么高的……咱家有吗?”
没有!
“就是啊!但是孙诚实高呀!孙诚实绝对一米九呢!基因这东西,做不了假的。”
金小姑叹气看自家哥,“也就是思甜跟咱家人像!是比较像我吧!侄女随姑,反正思念的身上我是看不见一点像我的地方。”
徐芳觉得这些人真是有病!谁告诉你们孩子得跟爹妈有多像的。那要是这么着,天下的夫妻都别过了!这遗传有个概率问题,对吧!还有身高,这营养好了,爱蹦爱跳了,自然就比父母更高一些,怎么就立马不是亲的呢。
而且,退一万步,就算不是亲的!但都糊里糊涂养了这么些年了,亲的如何?不亲的又如何?儿女大了,成家了,不是那些孩子靠着老金,而是老金得靠着人家孩子。人老了得要两点:第一,不能没钱。不说供给多充足吧,但能保证衣食无忧有病痛就给瞧病,这就是孝子。二是,不能没人伺候。真等动不了的时候,有儿女的跟没儿女的是两码事。就是儿女不能亲自伺候,可只要有他们在,雇来的人也不敢马虎。
所以,别说这种模棱两可只凭着猜测出来的话了,有啥意义呢?
金二叔还道:“现在这dna技术挺准的,应该去验一下!”
验你奶奶个腿!等你哥老了,你管吗?你不管求你别说话行吗?儿子成才了,肯定能做教授的儿子说不要就不要了,疯了吗?别说都是胡猜的,就算是真的,真的不是亲的能咋?你只管叫他养着你,老了有靠不比什么都强吗?
二杆子货!难怪说这些孩子跟他二叔小姑都不亲近,不来往了。这种货早该断了来往了。
别人家有点事,就显出他们的能耐了,徐芳顶顶看不上。
金小姑还在边上搭腔:“反正当初给思甜结婚的时候就说了是招赘!大山那孩子看着就厚道,哥,你也不是没人给养老。这事呀,听我二哥,不能这么糊涂下去。你算算,老孙的媳妇没了是有三十多年了吧?四爷也三十岁了吧。就是老孙的媳妇没了之后……我嫂子怀上思业的……还有思念,当年有生的必要吗?我嫂子说身体不允许,不敢流产……那是她找熟人给检查给开的证明,谁知道是真是假?说不定,她就是想给老孙多生个孩子呢。老孙也是一个儿子,生下思业也是个儿子,俩人再想要过女儿才生的思念吧?”
徐芳觉得自己都要疯了!人家两人又不是两口子,多要一个孩子,又不在老孙身边长,人家为啥要生?
这都不是有病了!这就是阴谋论了!就差没明说,人家就是叫老金白养孩子的。
没这么挑事的!
她就搭话:“老金,不是这么回事!我瞧着三个孩子眼睛都挺像你的……”
“你懂什么?”老金直接呵斥了一句,“我们说话,你不要搭话。”
徐芳闭嘴了,行吧!你觉得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吧!
但她不能叫这两人在这里搅和了,在这些人面前自己是没法说话的。因此,只赶紧拿降压药,“老金,先喝点药,我看你这会子气色不好,是不是头疼呀?晕不晕?要不要去躺躺!今儿这降压药还没吃呢,赶紧的吧!”
老金果然就觉得头突然疼起来了,马上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徐芳就下逐客令,“你看,老金这血压不好控制,一生气血压就高了。本来还说一起出去吃顿饭,只能改天了,先叫你哥歇一觉。这个岁数了,这个打击太大,叫他缓缓,成吗”
成吧!那哥你歇着吧。
然后三个人起身,走了。一个个的退休了没屁事干,大热天的坐公交跑过来,不近的道儿,也不嫌弃热的慌。
人一走,徐芳给喷了空气清新剂,然后挨着老金坐了,先叫他吃了降压药,“这本该早起吃的,都给你放在床头柜上,结果又给忘了。你说你这样,跟小孩似得,我能放心吗?乖!赶紧吃了!别气自己个,不值当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也不活算了。我都说了,我跟你是一条命,不为别人,哪怕为了我呢。”
老金把药吃了,喝了一口水咽下去,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徐芳贴着他,抱着他的胳膊,“你是不是觉得孩子他二叔和小姑的话……有道理?”
老金捂住脸,“羞先人哩!当了这么些年活王八,咽不下这口气呀!”
徐芳:“………………”这种玩意!要不是找不到更好的!我也想叫你当活王八!她是笨想着,他先头那老婆只要不是傻的,这些年要是真养了姓孙那个人的孩子,那肯定会朝姓孙的偷着要钱的。当然了,这是她的想法。毕竟这世上,也有些女人,大概不想言语,偷偷摸摸的怕被揭穿,最好谁都不言语,只当没有那么一码事算了。毕竟嘛,挺丢人的事。没钱虽然难受,但是没脸更难受。要是这么考虑的话,也确实能说的过去。
她发现她不能从这方面来劝老金。她现在得保证她的生活质量不下降呀,可不能由着老金被人撺掇着干糊涂事。
于是,她就讲道理,“哥,不管咱们承认不承认,但事实上就是——咱们老了。老了就得靠儿女了!我不是贪图享受,要是没人供给那点钱,我出去挣钱养着你都行的,但是等咱们老了,可怎么办?我是个苦命的,早年啥辛苦活都干过,这是比哥年轻几岁,还不显。等再过几年,我这身体也就不行了!平时生活上照顾你,也凑活。可要是你病了……你说咋办?这对亲爹一样处处安排的妥当,总比叫孩子知道,你不是亲爹,应付应付就完了要强的吧。”
老金没说话。
徐芳觑着他的脸色,就道:“我知道,孩子叔叔和姑姑,肯定是替你生气。这会子要多气有多气,恨不能啥都查明白了,闹的人尽皆知,叫他们把脸面丢尽了才好。可之后呢?之后撕破脸了,到头来,你顶多要点抚养费和精神损失费。是!一把能要不少!可是呀,钱有数,往后的日子没数呀!坐吃山空就不说了……关键是,这钱放着放着它就不值钱了。就说十年前,那一百块是啥购买力呀。现在呢,一百块钱够干啥的?儿女们供养,那是跟着物价走的。啥都贵了,他们给的就多了,是这道理不。你按照现在物价一把把钱要完了,彻底没关系了。然后钱没几年花完了,剩下的日子怎么办呢?所以我说呀,这就不是一开始就着急忙慌处理的事。哥,我一直觉得你可有成算了,这笔账你不会算不明白吧?”
老金睁开眼睛,“对!你说的对!老子糊里糊涂的养了人家的崽子那么些年,个个都养成才了,想不养老子,门都没有。”
嗳!这就对了!你是亲爹,必须是亲爹。
“不能叫孩子觉得你不拿他们当亲生的。”徐芳就道,“您呀,是男子汉!男子汉心胸大,咱肚子里能撑船,对不?需要用钱的时候,打个电话,别的时候咱消停的过日子就行!说真的,我对现在的日子知足的很。就这么着吧……人家要结婚叫她结去,难道你还放不下呀?你要放不下,我可真生气了!”
老金便笑起来,拉着徐芳的手,“芳,没放不下。就是……憋屈!”
“憋屈咱也发短视频,也叫人瞧瞧咱过的有多幸福。”
老金笑了一下,发现朋友圈里没有前妻的消息,他知道,肯定是被拉黑了。对!就是得炫耀,炫耀的人尽皆知。
徐芳把老金给劝住了,于是,金家其他人再打电话来,老金就把徐芳那一套说辞,当成他的,只换个说法又说了一遍,“……我也是思来想去,才觉得不划算。所以,就这么着吧!老子养他们大,他们养老子老,本也是应该的。”
金二叔就说:“哥,你是真糊涂!你觉得你不说,人家就不知道他们不是你亲生的?你也不想想,思业是不是后来跟我们这些叔叔和姑姑都不亲近了,是不是结了婚就住老丈人家,是不是生了孩子都没叫姓金!他那是知道现在改姓,人家得笑话他,才叫孩子给改了。哪怕是随了母姓,也不跟着姓金。您呐,就是养了一头狼!”
“不是!孩子姓林这个事……”
“我知道!可是我的哥呀,你找个那个大师,是个骗子!你咋知道他不是跟思业做好圈套的呢!要是人家母子俩联手的,你说你是不是一直是在鼓里蒙着呢。”
金二婶在电话那边也道:“问问去,早些年好些人都说思业和思念跟咱家人一点也不像!其实这话我早想说了,可这不是怕拆了一门婚吗?”
徐芳听了一耳朵,赶紧打岔,在卫生间喊:“哥——哥——来给我搓背了,人家够不着……”
老金把电话给挂了。
徐芳先洗出来,叫老金在里面收拾卫生间。她偷偷的拿了老金的手机,把金家的人拉进了黑名单。老金并不怎么会用现在的智能手机,接不到人家的消息,只会以为人家不联系他。反正过了这一段狂躁期再说。
是的!她觉得老金的弟弟和妹妹就跟发病一样,这点事,他们上蹿下跳的,闲得慌!
老社区那边,好些熟人背后也议论。有些跟金小姑还彼此留着联系方式的,于是,一个个八卦的热情可高了。因为金小姑话里话外的,都替哥哥委屈。那别人当然也会认为,原来有俩孩子都不是老金的。
当然了,人家背后说,指指点点的,谁也没疯了当面问人家那些个话。
但这些话是传不到四爷和桐桐耳朵里的,金思念也一样,忙的跟啥一样,谁有那功夫管别的。当爸的一个家,当妈的一个家,每天的朋友圈里,都有爹妈各自晒幸福的图片视频,所以,有什么担心的吗?两人都好着呢,那就行了。
但是金思甜不免遭到了荼毒,因为小姑发现联系不上哥哥,给那个徐芳打电话,徐芳每次都说你哥忙着呢,顾不上。
金小姑就以为她哥难受,现在不想讨论这件事。
越是想越气,越气越觉得,不能看着自家哥哥不管。自己这个大哥呀,老了可怎么办?唯一能指靠上的只有大侄女了。
于是,找大侄女!
金思甜以为自己幻听了,这说的都是嘛?
小姑眼圈红红的,“真的!思业跟思念都不是你爸的孩子,只你是你爸的!你爸这些年心里多委屈的,可你妈一点都不顾。现在竟然跟孙诚实结婚了!这是要干啥呀?真就是没脸没皮的!”
金思甜都恼了,有这么当着人家亲闺女的面骂人家亲妈的吗?她的声音一下子就尖利起来了,“小姑,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没根据的话你最好少出口!”
“我咋没证据呢?那时候你还小,你爸跟孙诚实关系多好你知道不?俩人喝酒喝到半夜,喝醉里就在你家睡的,这事当年谁不知道呀!那时候你才几岁?你知道个屁!”
金思甜气的火冒三丈,“小姑,话不能乱说的!年轻轻狂的那几年,跟朋友喝醉了,在家里顺便歇一觉的多了。咋到你嘴里,就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了呢?”她再是不信自己妈是那种人,“现在这验dna可容易的很,要是验证了你是胡说八道,我直接告你去!”
“验了好!验了大家都放心!”小姑就道,“你小姑我的眼睛亮着呢,早看出他们有猫腻!”
“那你为啥早不说?”
“为啥的?还不是为了你的!你爸妈离婚了,你咋办呢?你妈生下思业,就是逼着你爸离婚的!后来生下思念,还是为了逼着你爸离婚的。你爸为了你,是把啥都忍了。”
金思甜真觉得哔了狗了,这玩意造谣出来,你就解释不清了。而且,这小姑嘴里的爸爸,跟自己的爸爸,这压根就不像是说的同一个人。
她指着门外,“你走吧!从今往后,别登我的门了!你这小姑我认不起!按说,我妈这些年对你也不错!你有难处,她都看的见。可到头来,咬她一口的是你。”
这世上的小姑子,当真是难缠的很。
金小姑本是为了告诉侄女,她爸爸有多容易,一切都是为了她的。这些年忍气吞声,忍了常人不能忍的,就是为了叫她有妈管。想着她爸的这些好,叫她以后对她爸好点。结果……好像把事给办差了。
出来又等公交车,打算去见自家大哥。
现在这物业管的可严了,进单元门,还都得刷卡。要是没卡进不去。要是想去谁家,就得摁门牌号,等着主人开门了,才能进。
她这边一摁门铃,徐芳就抢着起身了,“哥你坐着吧,这些活我来。”
老金就笑,“你呀,什么都舍不得我干!”
徐芳回了一句,“有件事我只愿意你干。”
老金一愣,顿时觉得身上都热了,朝卧室指了指,“没事就快回来。”
“你先去!”打发了老金,徐芳才接起电话,一听是老金的妹妹,就道,“你哥有事出去了,我这正洗澡呢。你不打电话就上门,叫人猝不及防的。要不,你改天吧!改天再来。”然后直接给挂了,没给开门。
老金问呢:“谁呀?”
徐芳上了床,“你妹妹!烦人,干嘛这个时候来打搅!”
老金哈哈就笑,这个时候来打搅人,确实是有些烦人。
反正是一天天跑的,没落到好。碰上谁闲聊的时候,都是念叨这件事。说金妈不是好东西,金家给她白养了俩孩子,忍着没揭她的脸皮,她臭不要脸的,一离婚赶紧就找老情人去了,什么东西。
有些人就当真了!就说:怪不得老孙这么些年了不结婚,怕是这些年俩人就没断过。
肯定呀!我哥跟那不要脸的女人早就不一个床上睡了,她肯定背后去找她的老情人去了。
事情的走向,越发朝这个方向发展。
这传着传着,连老黄他们都知道了。
然后,就跟老林说了。
老林也不敢叫姑爷知道呀!这个事问出来都是打脸的事。
而且,这事能解释吗?解释不了。就是做鉴定了,鉴定俩孩子都姓金。但是孩子是金家的,那能证明亲家母年轻的时候没有跟老孙这个那个吗?也一样证明不了。
于是,事情就成了这样了。
要么说,人嘴两张皮可怕呢!瞧瞧,怕人不?
他们这个年纪了,见到的事多了。背后说谁家的孩子像那个谁,谁谁谁家的孩子其实是谁谁谁的,这种事多死了。这些谣传的是不是真实没人知道,反正都是那么传的。
可这种谣言放在自家姑爷身上,当真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把林妈气的够呛,“这事不能再提了!”
这不用叮嘱,老林就是可惜,“你说咱家思业,有啥可挑拣的地方吗?没有!就咱家那闺女,能得这么一个女婿,我觉得把咱家祖坟十辈子的运道都用完了。你说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碰不上好爹妈呢?”
站在门外正准备给孩子喂奶的林雨桐:“……”
听到老林没去睡,还以为孩子没睡呢。结果就听到这么一段话!
门还有一条缝隙,她悄悄的退回去,等着老妈叫自己去喂奶的时候再去算了。
四爷见她又鬼鬼祟祟的,“这是怎么了?”
林雨桐一下子就窜到床上,低声把听到的说了:“……要过问么?”
怎么过问?一过问就尴尬!也没法过问呀!问长辈年轻时候的事,是怕脸皮踩的还不狠吗?
所以,这事到小辈这里,只一个办法:假装不知道。
传呗,传一传就不传了。有新鲜的新闻了,就把这点事盖过去了。顶多偶尔想起的时候,跟人嘀咕一句就完了。
自家生活的圈子跟早前的圈子来往的不多,以后会越来越少,影响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