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山林里,一辆马车在那走着,身旁看护着小二十位兵卒。
咸阳城的风波并没有波及到嬴政这边,此时他还在路上。
自打前日与王龁他们分了路子,便走的快了不止一点。
驾车的依旧是卫庄。
陈轩现在不在嬴政身边,嬴政也不敢托大,还是把卫庄带上了。
又怕途中无聊,也把李斯韩非二人一并带了过来。
王龁到底还是不放心卫庄一人,令派了小二十人跟着,生怕哪个不长眼的冒犯了嬴政。
毕竟,这位在大秦的威势已经如同天威一般,若是真的生了气,受了冒犯,说不准就一块天外陨石砸了下来。
马车依旧在山林走着。
官道大抵是走腻了,且为了速度也就走了小道。
这小道靠着山,虽有些树林,但因为战火的原因,大抵是枯了好一部分,现在看起来,倒是有些凄凉。
再加上路边的枯骨,显得有些渗人。
不过,这并不是嬴政在意的问题,他现在只是想尽早归咸阳。
在他离开咸阳的时候,嬴子楚身子便出了问题,现在他离咸阳近两个月,咸阳城现在甚么模样,谁也不知道。
倒是从陈轩急匆匆的回去,就知道,他父王嬴子楚,恐怕命不久矣。
虽然陈轩并未与他说些甚么,但是他也是能猜测些许东西的。
毕竟,除却前些阵子战争纷乱的时候,陈轩离他而去以外,便再也没有离他而去的事情。
毕竟,陈轩说过,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庇护着嬴政,庇护着嬴政成功登基,成功一统天下。
现在一路上虽没有甚么危险,但陈轩若无旁的事情,是不可能离他而去。
而现在能把陈轩逼回咸阳的事情,恐怕就只有嬴子楚要薨的事情了吧。
嬴政不知道他现在是甚么心里,先是猜测的惶恐,到现在的平淡,似乎他并不反感嬴子楚薨,甚至还有些欣喜。
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用陈轩的话语来说,他嬴政的心性已经缓缓的向神性发展。
不为任何事情悲哀,不为任何事情愤怒,只跟着内心走,最终成为孤家寡人。
嬴政原本一直理解不了,一直不知道这种心性到底是甚么滋味,现在,大抵是明白了。
在陈轩为他造势的那一刻起,这世界上便慢慢没有能让他在意的事情,也没有与他同行的人物。
一切高于他的,都得死。
而现在,高于他的就只有他父王,嬴子楚。
除却嬴子楚,便没一个人可以压制他,也没一个人有资格去指点他,华阳太后也不行!
秦国纵然有太后当政的例子,但那是秦王弱小,无势力的情况下,太后才会当政。
现在以嬴政的势力加威势,再加上他父王嬴子楚留的后手,就算华阳太后有这个心思,也不可能。
至于吕不韦,就更是个笑话,莫说咸阳半数贵族向着他,便是全向着他又有如何?
王龁早就敲打过,甚至以自身威势压的吕不韦的手,让他伸不进军中。
蒙骜也是一样的意思,这二人算是军中顶级,两大巨头,除非嬴子楚或者嬴政开口,不然吕不韦连个兵卒都安插不下。
而在秦,无军中势力支持,莫说造反,便是逼宫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吕不韦又有甚么资格去把持朝政,还是他嬴政的朝政?!
马车依旧在行走着,速度不快不慢,大抵就如同行军一般,穿梭在这片树林之中。
李斯韩非二人一并在车中看着竹简,那是嬴政交给他们的“朝务”,也算是一种别样的考验。
毕竟,纸上谈兵的人不多,但也不少,他虽然认同这二人的观点,甚至折服在这二人的智慧之下,但,并不代表他就会这么直接用。
要知道,再好的刀,也得磨锋利了,才好砍物什;握久了,才用的顺手。
秦国国务与旁的国家还是有些许不太一样,或者说,诸国国务处理的方式都不一样。
那些朝务都是旧的事情,都是蔡泽用来给嬴政练手用的,都是从一堆破烂竹简里翻出来的陈年旧事,大都是解决过的。
嬴政当时也是看了好一阵子,才在陈轩的帮助下给了不三不四的答案,现在就看他们二人会如何处理。
他二人并不知道秦国国情,虽有些耳闻,但终究都是传言,听得我的不真切,做不得数的。
这也就将这些事情的难度提高了不止一倍。
毕竟,拿着上册的书去做下册的试卷,终究是不太行的。
索性,还没有到给答案的时候,便出了些许问题,或者说大问题。
“吁律律——!”
一直埋头走路的黑马似乎是受了惊,惊叫了起来,马脖子使劲的往后仰着,前蹄不住的抬起又放下。
若不是卫庄压着,恐怕这早就跑了出去,不见了踪影。
“吁律律——啾啾——!”
那马的叫声愈来愈凄凉,愈来愈悲壮。
马车已经不走了,那黑马就在原地打着转,前蹄不住的抬起放下,似乎有甚么天敌在注视着他。
卫庄用力的拽着这黑马,生怕它跑了出去。
这马要是跑了,追回来便难了,那样就只能委屈嬴政跟着他们一并走着,这是卫庄不可能同意的。
毕竟,天子焉能落地与凡人一并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