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现在,这简简单单的一刻,她想向他分享喜悦,都觉得突兀,不合时宜。
还真是……让人难过。
她没说什么,一步步走回去,这回走得更高了点,往下滑时,也滑得更远。
如此往复几次,一次没摔,宁语迟心中很有成就感,跟裴行舟说:“我们上去吧。”
裴行舟说好。
乘坐传送带上去,站在高处向下望,就算低坡也让人害怕。
她拄着滑雪杖,迟迟没动。
这里的人比照高坡的少了不少,凡是上来的,都很快滑了下去,眨眼没了踪影,又快又稳。
宁语迟看得羡慕,又怕自己会摔,裴行舟在一旁道:“我会跟着你。”
得他一句话,她也没那么怕了。
她准备好,弯下膝盖,滑雪杖用力,心还没来得及做准备,身体已经俯冲了下去。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目之所及的风景在她眼前迅速掠过,寒意扑面,可是高速飞驰的畅快,竟将心底那些复杂的情绪统统冲走,她被快意包围。
很快从坡顶抵达平地,那种一飞而下的爽感,实在难以言喻。
她又在滑雪场上滑了几个来回,都是裴行舟同她一起滑。
他总是忙,很少有能陪她出来玩的时候,她倒不是生气,就是有点点遗憾。
如今遗憾弥补了,她却没有那么想要了。
等滑到底下,远处徐晚清一点点走过来,喊着:“行舟哥,语迟,你们等等我。”
他们不得不停下,回头,徐晚清拉下围巾,大口喘气,说:“那边坡太高了,有点吃不消,顺便过来看看语迟。
语迟,你学得怎么样?”
“挺好的。”
宁语迟微笑,“他教得很好。”
徐晚清看了裴行舟一眼,说:“那我们就来比试一下吧。”
宁语迟婉拒:“我第一次滑雪,还不太稳,就不丢人了。”
徐晚清说:“我也只是在瑞士滑过几次,经验也不足,走吧。”
重上传送带,两人站上坡顶,宁语迟不想比,徐晚清一直鼓动,她拗不过,何况输了就输了,这也没什么。
徐晚清数了三个数:“一,二,三。”
话音落下,两个人一齐俯冲下去,起先两个人肩并着肩,不出五秒,还在斜坡上的时候,徐晚清突然哎呀一声,她身子一栽,就这么倒了下去。
虽然两人关系不是很和谐,但摔一下不是小事,她还是有点担忧。
尤其滑雪道上这么多人,万一被人撞到也不好。
她很想停下去看,可越着急就越忘记怎么刹车,身旁一个又一个的游客在她身边飞速而过,她更不敢贸然停下。
等她到了坡底,赶紧想要乘传送带向回走。
百米之遥的斜坡上,隐约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斜坡上去扶摔倒的人。
好容易将人扶起来,然而斜坡终究是斜坡,徐晚清勉强站直,滑板不受控地,自己带着她向下滑。
她身子不稳,就这样栽到了裴行舟怀里。
徐晚清脸一红,说:“抱歉。”
裴行舟没说什么,他为了来扶她,把滑雪板摘了,只穿着滑雪靴,站在坡上还算稳定。
徐晚清脚下踩着滑雪板,不管怎么站都会滑下去,她倚在裴行舟怀里,说:“行舟哥,我站不稳……”
滑雪场还有其他人要玩,他们站在斜坡中间十分耽误别人。
裴行舟没办法,只得蹲下去,按住她的膝盖,帮她把滑雪板也摘了。
在这个过程,徐晚清害怕地扶住他的肩膀,看着十分紧张。
宁语迟离得远,没看清具体细节,但两个人大致动作她都能看得清的。
她怔了一下,转念一想,其实也正常。
只是……
宁语迟扯了扯嘴角。
她拄着滑雪杖,向传送带那边走,只听不远处传来一惊一乍的大叫:“哎!让一下,让一下啊啊啊啊!”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蓦地被人撞到在地。
滑雪杖摔得飞了出去,手杵在人造雪地里,又冰又冷,冷得她钻心地疼。
撞人的那个是个女生,她的同伴——或者是她男朋友吧,赶紧过来把她扶起来,心疼地问:“宝贝没事吧?
疼不疼?”
女生摇头,赶忙道:“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抱歉啊美女,我今天刚学,还不会躲人,你没摔着哪吧?”
“没事。”
宁语迟强撑着站起来,努力忽略被雪冰得快要没知觉的双手,说:“下次小心。”
追究也没什么意义,对方并不是故意的。
这对小情侣又道歉几声,最后男生搀扶着女生走了。
她捡起滑雪杖,膝盖摔得疼,脚下因为踩着滑雪板,倒下时把自己的腿也磕到了。
她抬起头,裴行舟还在坡上,扶着徐晚清向上走。
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想起八岁时,参加小学组织的校内篝火晚会。
同班同学都有家长陪同,一齐参加。
那些家长们带着很多零食,饮料,抱着孩子坐在凳子上,一同欣赏孩子们表演的节目。
火光那么暖,那么明亮。
身边充斥别的家长关心的话语,一个问“明明,冷不冷,蚊子没有咬你吧”,另一个说“宝贝,再喝一口牛奶吧,喝牛奶长大个儿”。
都有人呵护。
只有她一个,坐在第一排,融融火光在她脸上跳跃,照理来说她应该很暖和。
可她并没有,没有感觉到任何温暖。
时光一晃过去十几年,她身处冰冷雪地中,周围还算充满欢声笑语,人声鼎沸,时不时有刺激的尖叫。
却像回到了那时,那个篝火晚会的夏夜,面前是跳动的火光。
时空明明没有逆转,她却再次成了那个,没有大人照顾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