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三人早已来到白羊岭的后山,只见它的山头犹如两只羊角,与金鸡岭遥遥相对,原来白羊岭是这样得名的。
而羊角上却有岗哨,不时来回巡逻,他们向四下张望,幸亏夜色已浓,他们也没有看见什么。
一个岗哨揉了揉眼睛道:“我刚才似乎看见有三只鸟飞过去。”
另一人笑道:“你没有听说过‘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这句诗吗?大冬天哪来的鸟啊?”
片刻后三人已从原路返回了,两个岗哨犹在争论不休。
东方破晓,突然从山寨里传出雄鸡的高唱声,顿时人声开始喧哗,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孙晴芳伤感道:“相公,素日里我看管得紧,你别似放出笼儿的金丝雀走得影不见,千万别过江去看那狐媚子。”
郑炳生道:“夫人,我们孩儿都十多岁了,你还不放心我吗?婉娘是我邻居,因为家道中落才被人拐进青楼的……”
孙晴芳怒道:“不许在我面前提她名字,可见你心里还是牵挂着她,你叫我怎么放心让你单身一人出去。”
秋枫笑道:“要不我去监视着寨主,保证他不会勾搭别的女人。”
孙晴芳鼻子里冷哼一声:“你这小骚蹄子和春梅服侍姨奶奶去。”
这时有人探进头来笑道:“这儿好热闹啊,我给寨主与夫人叩头了。”
进来一个爽利的青衣小伙,年约三旬左右,长得可俊俏,也有点吊眉梢。
他身高八尺开外,颌下留有短须,白净面皮,尤其是一双眼睛如一泓秋波。
孙晴芳暗叹汉子的眼睛长错了,若是长在女子脸上也是人间尤物。
此人是金伟民心腹,名叫燕小八,字盛华,擅长燕家十八跌,尤其是小巧功夫极厉害,近身搏斗三四十个汉子近不了身。
只见他背后正背个包袱,想来里面有银两等要紧之物。
孙晴芳笑道:“小八吃过早饭了吗?这几个白面馒头是我一大早蒸的,拿着路上充饥。”
燕小八拍着肚子道:“我吃得可饱啦,多谢夫人盛情,却之不恭。”
他接过馒头拎在手里,笑嘻嘻道:“路上有我看着寨主,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寨主回来。”
孙晴芳道:“你们快上路吧,这几日城里风声紧,连日征兵,搞得兵荒马乱的,天下是又乱了。”
与孙晴芳的忧心忡忡不同,燕小八却非常兴奋道:“乱世搏功名,男儿有出处。”
郑炳生敲了个毛栗子道:“别贫嘴了,这世道一乱,百姓可遭殃了。”
燕小八痛叫一声,然后道:“那我们正好可以招兵买马啊。”
郑炳生笑道:“小八,你以为落草为寇这么容易?全是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啊。”
正说着突然从总寨传来紧急的飞鸽传书,就是要各寨主不要外出,严防官兵来剿匪。
郑炳生突然道:“山上滚木有吗?要不要叫兄弟多砍些木头来备着。”
孙晴芳道:“这个我早就备下了,秋天时就砍了好多滚木,那时全寨的老小全都抱怨我。”
郑炳生道:“火油可有?还有抛石可够?”
孙晴芳笑道:“过年杀了十几头大肥牛,备下了好几缸牛油,还有几十桶桐油,抛石可以现采。若是有人来攻寨,定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看着孙晴芳胸有成竹的样子,郑炳生就放心地与燕小八出门去,他们各骑了一匹黄膘马与枣红马,从后山悄悄下山去了。
燕小八想和郑炳生说话,可是有些话不知从何说起,只怕引起误会,到时自己反而成罪人。
想了一会,他就压住了念头,觉得有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郑炳生觉得燕小八今天的性子有点沉闷,便问道:“小八,你身子不舒服吗?”
燕小八便将手里馒头递给郑炳生道:“寨主,我想要出恭,可能昨夜着凉了。”
郑炳生瞥了他一眼道:“你就是事多,快去吧,这儿也没人。”
于是燕小八下了马便窜进树丛里去了,大冬天的树叶也掉光了,他便躲大树后解手。
只见他蹲在那儿却不住念叨着:“今天这卦相好像有点不吉利。”
说罢他手里不住抛着两枚铜钱,通过正反来排列着卦相,抛了好几次卦相都不太吉利。
这时郑炳生开始叫唤了:“小八,好了没有,大清早的屁股蛋 子不冻得慌。”
燕小八连忙道:“好了,好了,肚子不利索。”
正说着话,突然间刷刷刷过去好多人,燕小八慌忙拎着裤子出来,然后去河边洗手。
就在这时郑炳生叫道:“好臭啊,小八,叫你去下风口,你……”
燕小八委屈道:“郑寨主,咱也是老江湖了,怎么会坏了规矩。”
正说着话,从树丛里冒一颗脑袋来,原来正是那陆辰。
他今天一起床肚子就不对劲,可能是水土不服啊。
要说伙食,水月城是皇城啊,因此伙食与中原无异的,陆辰吃得很对胃口。
可是一到燕北,这伙食就一言难尽了。
这儿根本不种稻米,只有小米还有高粱,甚至相邻的河南也是如此。
在燕北想吃大米只有从蓝梳帝国进口了,而且米价昂贵,就连贵族也得算计着吃,只能在招待贵客时意思意思。
这是由地形决定的,燕北多山岭,无法种植稻米啊,可是小米与高粱耐旱啊。
而且这儿通常以面食为主的,面食经常掺合着小米与高粱。
如果全是白面做的馒头,简直是烧高香了,只有土财主家才整日里吃白面馒头。
可是下人是吃不到的,只能吃杂粮馒头,就着山芋将就一顿。
陆辰就是连吃了几顿杂粮的伙食,肚子开始抗议了,因此走到半路只能就地解决了。
眼见两个路人在抱怨,他只能露出尴尬的表情,他也不懂解手必须去下风口啊,只有老江湖才懂啊。
郑炳生叫道:“你这小娃娃是从哪里来的?”
陆辰边洗手边道:“我们是邢台府崔主簿手下,有公事要干。”
郑炳生突然脸色一变,接着问道:“听说邢台府有个安神医,小兄弟可认识?”
陆辰正想说不认识,突然有人接口道:“小子,下次解手去下风口,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薰死老子了。”
那崔主簿刚好带着人马过来,皱着眉头,满脸不悦。
听见有人问话,便开口道:“你们是哪里人,怎么会打听安神医?”
郑炳生用南京片区的官话道:“小的见过主簿大人,我家嫂子风邪入骨,不良于行,听说安神医是专治骨科的,因此想请他老人家去看病。”
崔主簿笑道:“听府台大人说安神医好像正在府里,你们快去,去得晚了,可能他要出诊去了。”
燕小八有些哆嗦着上了马,郑炳生却大大方方再次向崔主簿道谢,然后朝着邢台府方向而去。
鞭马跑出一百多里地,燕小八才敢问道:“郑寨主,情形好像不对啊,那些人应该去金鸡岭和白羊岭的。”
郑炳生道:“咱也知道啊,可是就凭他们就算一百年也别想攻下金鸡岭与白羊岭,所以咱们该干啥还去干啥,不用瞎操心啊。”
说罢两人大摇大摆地进了邢台城,城门口还有太行十八寨的强盗头子通缉令,燕小八与郑炳生就挤在人群里观看各位的赏金。
只见大当家赤面彪朱标五千两纹银,二当家神扇子穆都四千八面两,三当家花面豹刘红光四千五百两,四当家玉太岁于跃四千二百两,五当家三丈红姬铁花四千两。
上面也仅排列着十个人的名字,其中包括别的强盗,统称是十大江洋大盗。
比如姜大维就值一万两,哥舒燕就值一万五千两,萧克明就值一万二千两,还有刘明义值八千两,贺连敏敏值七千两。
姜老头能值一万两,看得郑炳生连吞两口水,因为他认识老头啊。
至于那萧克亮听说就是湘南鬼国余孽后代,一直在率人在十万大山里进行反抗中原王朝的斗争。
他的活动范围除了河南地区,就是西南的十万大山地区了,那儿地势复杂,是最合适搞起义的。
因此赤东城也多次想抓住他,把他送上断头台,可是总被狡猾的他溜掉,因此近年他的身价也越发高了。
刘明义曾经领导过鬼国遗民起义,失败后就遁入十万大山里。
贺连敏敏是另一支鬼国遗民的起义军首领,据说是那萧克明的未婚妻。
可是哥舒燕更厉害,竟然达到了一万五千两,只要抓到她就家财万贯了,这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可是天下多少捕快想抓她,也没有人抓住她啊。
其实追她最狠的就数那铁面神捕吕海滔了,据说他带着副手蔡金星等已连续追踪她两个多月了。
这时有人说道:“小燕子,好样的,到现在没有被抓住。”
那是个英气勃发的青年,腰侧也挂着一把宝刀,看样子也是江湖客。
人群里立即有人对他侧目而视,有人顿时分开人群合围上来,突然郑炳生对燕小八大骂道:“乡巴佬挤什么,看大爷不抽死你!”
随着他一掌抽去,燕小八捂着脸大叫:“有没有王法啊,你凭什么打人。”
有人叫道:“这人好凶啊,好像也是与强盗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