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醍醐灌顶。
“而且,蔡世子的脚印不深,不像扛着人踩出来的。”纪婵继续补充。
老郑做捕快多年,对足印颇有研究,他看看几处标记出来的脚印,点了点头,又问朱平,“有人看见汝南侯世子抛尸了?快说说案情。”
朱平把案子的详情说了一遍。
死者昨日和家人入住六号院,用过晚膳后,带丫鬟出来散步。走了没多远,死者觉着冻手,就让丫鬟回来取暖手炉,丫鬟返回时,人就不见了。
死者家人赶紧找到住持,住持便点了三十个僧人一起帮着找。
但翻遍归元寺,找了一宿又半天,始终不见其踪影。
今天午时时分,一个送饭的小沙弥到林中撒尿,先碰到汝南侯世子从林子里出来,后发现尸首。
如此,汝南侯世子就成了本案最大的嫌疑人。
纪婵道:“朱大人,既然确定是抛尸现场,这里就没有太大价值了,我们还是看看尸体吧。”
朱子青道:“也好。”
两个捕快把尸体抬到门板上,用白布蒙了,抬着往林外走。
一行人将将露头,外面就有人哭了起来,嘤嘤声、抽泣声连成一片。
“表妹,表妹!”陈榕还等在外面,“怎么样,我家夫君洗清嫌疑了吗?”
汝南侯世子把她拉到一旁,拱手道:“请表妹务必公允,在下昨晚一直在禅房睡觉,从未出去过,人不是我杀的。”
纪婵懒得废话,面无表情地与之擦肩而过。
朱子青是知县,比纪婵有发言权,说道:“世子放心,下官向来秉公办事,绝不冤枉好人。”
“世子有重大嫌疑,本该去衙门过堂,看在大家都认识的份上,就不来那些了,世子回禅房候着便是。”
陈榕还要再说,又被蔡世子拦住了,他说道:“本世子身正不怕影子歪,就听朱大人的。”
此地离县城较远,而且死者家属也在庙里。
经三方商定,不去义庄,在住持提供一处偏僻的禅院进行解剖。
用几张长凳搭个解剖床,就着明亮的日光,甚是便利。
纪婵从勘察箱里取出防护服、手套和口罩,穿戴好,正要检查死者的衣物,就见有人推门进来,叫道:“朱大人且慢”。
“翟大人,下官参见翟大人。”朱子青快步迎了上去。
来人是礼部侍郎,死者的祖父翟文举,“朱大人,如果抓不到凶手,烦请仵作给孩子留个全尸。另外,既然仵作是女子,男子是不是可以回避一下了?”
“这……”朱子青看向纪婵。
纪婵道:“小马背过身子做记录,就不参与解剖了。”
小马赶紧表态,“对,请大人放心,小的绝不会回头。”
翟大人点点头,“朱大人咱们进去说话?”
两人进了上房。
没有外人干扰,纪婵专心地检查死者的衣裳。
宝蓝色锦缎面的斗篷,内衬为拼接的赭色裘皮,下摆上的皮毛极为狼狈,上面沾着血迹,体液,还有香灰。
也就是说,凶手就在这张斗篷上强奸了死者。
墨绿色缂丝银鼠袄子上的扣襻勉强扣了两个,中衣敞着,裙子上没有香灰,只沾了些土和草根。
一条裤腿系上了,肚兜、鞋子、袜子被塞在里面,同尸体一起扔在小树林里。
纪婵说道:“凶手本可以不脱衣裳,但他脱了,就说明案发现场比较僻静,可确定暂时无人会来,所以才如此大胆。”
小马一边记录一边问道:“师父,死者的衣裳穿得乱七八糟,是不是说明两个问题,一是凶手不曾想过杀人,心理素质不好,他慌了,二是案发地来了人,他来不及收拾得更仔细?”
纪婵脱死者衣服时,检查了死者的尸僵情况,说道:“死者失踪和凶手抛尸都是晚上,那段时间不大可能有串门子的,我想应该是前者。”
“小马记上,死者臀部和大腿的尸斑最重,死后应该以坐姿存放过一段时间,大约三个半时候后被抛尸,尸僵破坏。”
脖颈有条状皮下出血,两只手腕上有淤青,此为约束伤。
眼睑结合膜有点状出血,口唇青紫色,甲床绀青,这些表征都说明死者是被扼死的。
胸膛上有咬痕,阴道红肿,内壁有擦伤,损伤有生活反应。
背部肩甲上有片状出血,肩甲下方有一道长而直的条状出血,条状出血并不连贯,中间有大约一寸长的皮肤是完好的。
她站直腰身,把解剖刀放回勘察箱,用白布蒙上了死者的身体,鞠了一躬,叹息道:“如此年轻漂亮,可惜了。”
小马用余光注意到纪婵的动作,转过身,奇道:“师父,不解剖了吗?”
纪婵道:“先不解剖,看看能不能根据现有线索找到凶手。”
一直在注意院子里动静的翟大人和朱子青走了出来。
朱子青问道:“纪先生有什么收获吗?”
纪婵道:“禀大人,在下有三点结论,第一,小树林旁边就是禅房,抛尸地点并不隐蔽,但凶手仍冒险抛尸,这说明凶手不敢长时间地把死者留在案发地——天亮后,案发地会有人去。”
“第二,案发地有香灰,无床榻,有香案,香案上有寸许长的缺口。”
“第三,死者失踪的地点并不偏僻,凶手若要强行带走死者有些冒险,所以,死者很可能认识凶手。”
朱子青连连点头,“我明白了,这就去查,翟大人要不要一起?”
翟大人点点头,二人联袂出了小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