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太后已死,敬王离京,尽管朝野猜疑横生暗流涌动,老臣们仍然处处给萧允煜绊子。但是这深宫之中,已经是萧允煜的一言堂。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借着表面上追查刺客、暗地里搜索解药的机会,清洗了个干净。
绝不会再犯下,前脚太后去世,后脚敬王就能得信离开的事。
皇帝的震怒之下,便是秦川奉命清扫,暗中抹除不少明里暗里的旁余钉子。
所以现在,这皇宫里,萧允煜差不多已是任来任往,更是如履平地般,根本无人敢拦挡。
马蹄哒哒踩过皇宫城门,车轮辘轳碾过宫院青石板,掩盖车厢里的一切声音,是最好的掩饰。
“太后怎么死的?敬王那老东西没和你说么。”
进了宫,萧允煜这才寒着声音反问了一句,嗤哼道:“当然是被朕和你一起杀的,你设了毒,朕拿了命。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顾文君无奈苦笑。
敬王倒真以为是她在背后算计了一切,但顾文君的计划真没有那么激进冒险,起码她并不想让太后这么早死。
结果陛下也这么说,把她算作同党。
但究其原因,还真的和顾文君脱离不了干系。
上了陛下这条金光闪闪的贼船,顾文君无论如何也得硬着头皮坐下去。
她思来想去才开口:“陛下做得对,太后年事已高却还屡屡插手后宫事宜,让陛下不得安生,死了也是好事。”
顾文君又不是个傻子。
每次提到太后,萧允煜便厉声戾气,冷言冷语,必定是和太后宿怨已久,顾文君就是觉得太后死得不妥,也不会为太后说好话。只能反着来劝。
萧允煜面色微霁,总算明朗了些。
“只是后宫还需要一个傀儡来配合陛下,太后薨逝的事情瞒不过太久,最晚也只能到年关。过年的国宴,太后缺席不了。最好的法子便是在公布消息前,另立新后,既可以帮陛下料理后宫,也可以拉拢朝中势力,还可以掩人耳目,分散太后之死的影响。”
那盯着顾文君的眼神倏地转冷,仿佛冻住人的骨头。
“顾文君,你是在劝朕娶皇后?”
这一次,萧允煜的煞意掩盖不住重出水面。
顾文君当然不会自找死路,她是知道陛下向来厌恶后宫女子缠斗,一心扑在大业上,所以一直拖着没有大婚,后宫里也只有几个硬塞的妃子,冷冷清清。
但她想说动陛下接受一个他注定不喜的建议,只能先用一个他更厌恶的谏言吊着,这样再说真正的主意时,萧允煜就更容易采纳。
她转了转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也显得很生动。
“陛下,我是觉得你已经成年许久,后宫还是空虚,是时候采纳新人,举办选秀了。”
萧允煜触了怒,阴鸷在眼中一闪而过,竟然翻手砸了一下车厢,“哐”地一声发出巨大的响动,惊得车厢外的秦川都静止了一瞬,片刻之后才开始重新驱马前行。
“你好大的胆子!”
他沉下语气:“你现在只是一个连官位都没有的江东解元而已,说到底就是有点小功名的平民书生。顾文君,你知不知道就是官员大臣,妄议后宫事宜,也是大罪!”
萧允煜这样霸道强势的皇帝,最厌恶的就是权力分散。
所以帝王权术向来爱用的政治联姻,反而被他抵触。一旦收下那些大臣们的女儿,就势必有了捆绑枷锁,给了他们外戚勾结,扩大势力的机会。
气氛僵冷胶着,如同凝成实质,沉甸甸地压着顾文君心头。
她顶着压力说道:“所以呀陛下,这太后一死,很多原本不是陛下该烦心的后宫事情,就都落在陛下肩上,实在麻烦。到时候就是我不说,也会不断有大臣劝的。希望通过联姻,来抵消敬王的威胁,稳固朝中。”
“够了!要是你就只想出了这样的法子,剩下的也就不用说了,朕不想听!”
顾文君知道时机到了。
欲扬先抑,她现在才说出真正的心思:“但只要太后不死,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萧允煜狐疑地扬起一边眉,问:“什么意思?”
“我是看着秦川乔装成车夫才想到的,陛下是看过我易容的本事。只要给我一个常年侍候太后左右,了解太后一切行为习惯的人,我大可以将那人改版修饰,变成一个乖顺听话的‘太后’,再也不敢违背陛下!”
“……你想弄个假太后?”萧允煜气极反笑,他直接扭断那个老贱人的头,还要再挖空心思扶植一个新的么。
“既然真太后已经不在,无论往事如何,陛下一桩心愿已了,又何必在意一个傀儡太后呢?”
顾文君说完还留一句藏有深意的话尾:“陛下,敬王还在江东,他可是真的以为太后死了,我们大可用一个假的诈一诈他!”
萧允煜久久看着顾文君,眼眸深不见底。
过了一会,马车停驻,他才在翻身下车之际扔下一句掷地有力的话,雷霆杀伐,“近来宫中发现刺客踪迹,朕唯恐太后出事,派人看守慈宁宫,不能随意进出,更不能见外人。要是你有什么问题,就去问一问太后身边的嬷嬷吧。”
这就是许可了!
顾文君激动之下就坐了起来,也想跟着一起出去,掀开车门帘,望见皇帝寝宫的牌匾,便又立即缩了回去,不敢再下来。
外面传来萧允煜似笑非笑的低声一叹:“秦川,你带他去见那老嬷嬷。”
“是。”
可是等萧允煜一离开,秦川不仅不按吩咐带顾文君去见嬷嬷,还直接钻进车厢来,他已经掀了斗笠,露出刀削斧凿过一般的英俊硬朗面容。
但此时却是神色惊怒,有些狰狞,一把攥住顾文君的手腕便问:“陛下要收你进宫!”
“你,是不是已经蒙了恩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