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顾文君还是今年科考的门生,若让他一直留在皇宫,一直与太后、陛下朝夕相处,恐怕也会让其他门生心中不平,给人把柄。”
他搜肠刮肚,试图找出无数个顾文君不能留在宫里的理由来,“陛下!您是一国天子,更应该以小为大,事事为天下人做榜样。要是今天后宫的规矩都可以随便乱了,科考文典也可以不必避嫌,那其他人会怎么看待陛下,兹事体大啊!”
之前说的,还只是明令避讳外男的宫规。
这下,才是真正戳到点子上了。
科考大典,那才是事关国本的大事,论起重要性,甚至比敬王回不回京,怎么回京,更加重要。
于是礼部尚书也按捺不住,撑着一把老骨头也站了出来,颤巍巍道:“陛下,陶中郎令说得也不无道理,这顾文君治病固然有功,可让他一直留在宫里,恐怕不妥啊!”
季沛也渐渐回过味来。
他明白自己是被皇帝给摆了一道,被拿来利用了。原来陛下一直就想要他来给敬王递刀子!季沛懊悔,他被陛下耍了,还什么好处都没落着。
这怎么行。
这时看到劝谏的好机会,季沛便也跟着一起上了奏。
“是啊,陛下!这与礼不合啊。”
季沛重振旗鼓,他心里细想,要是能把顾文君拉出宫外,也能更好探查。
他便又提起之前的话:“之前陛下不是说过,太后娘娘身体已经逐渐康健,那也无需顾文君再留宫陪诊了。臣想,之后的事情,御医们也可以妥善照顾太后。”
“是啊,还请陛下三思!”
“考生必须避嫌忌讳,得守科考典祀之礼啊。”
事情一说到科举,所有人便统一了战线。
哪个大臣家里没有待考的儿侄,又有哪个没收过学生弟子?
谁不希望自己人在科举中金榜题名名列前茅。虽然这科考的试题也不是陛下和太后出卷,可最后一关殿试,可是皇帝陛下亲审的。
顾文君在宫里留得越久,与陛下的关系就越是相熟。
那本来就比其他考生多占了优势。
尽管他们的门生不一定能撑到殿试,就是顾文君考出了解元,也不一定能通过殿试,但没人喜欢让别人拿到便宜,尤其还是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草民。
“够了!”
萧允煜原本镇定在握的神色,倏地一暗,沉沉地阴了脸,恍若天色骤变,狂风暴雨将至。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定一番怒意,才缓缓开口:“是顾文君治好了母后,朕!不会放心将母后再交给那群废物御医大夫。现在除了顾文君,母后谁也不信!要是想让母后换个御医,你们自己去劝!”
陛下一发了话,众臣便都息了声,唯唯诺诺。“这……”
“至于科考,怎么?难道你们还怀疑朕会帮其他人舞弊吗!”
要是刘喜在旁,早就开口劝这些大臣住嘴了。陛下分明就是不想让顾文君离宫,却没有人长了眼色。可是他现在还在责罚期,守着顾文君照顾。
这些大臣又都不知内情,还以为顾文君只不过是一个有点小名气的平民才子,懂得几个偏方,就好运地被请进宫去照顾太后。
这简直一步登天。
自然让人看得眼红甚至嫉恨。
加上那陶元安因为一己私心还开了道坏口子,硬是引着一群大臣,往陛下的天威怒火里跳。
只有张首辅最为清醒,他将萧允煜的神情变化看得清清楚楚,他心中一动,原本也想跟着一起劝,霎时一顿,及时收了口。
陶元安却迫不及待地撞了上去:“臣当然相信陛下,可是就怕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啊!万一顾文君真有本事高中题名,却被人质疑,岂不可惜。”
“就是陛下不在乎顾文君的名声,也该替自己的君威着想!”
为了把顾文君逼出宫,陶元安甚至豁了出去,不仅敢顶着陛下的怒火继续进言,还不惜拉下脸来违心夸顾文君的好话。
他说得如此恳切。
就连季沛、苏起宣这等老狐狸,都找不出什么驳斥的地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博到了满朝大臣的认同。
“陶元安今天是怎么了,平时怎么不见他有这样聪明的脑子!”
礼部尚书甚至再度开了口:“既然陛下明令要求敬王殿下和允翊公主遵礼守礼,也当以身作则,为天下表率。”科考便是礼部的主事,自然心切。
只是谁也想不到,这事来来回回,下到科考典祀,影响一国之本,上到陛下和敬王之争,影响国君之位。
扯破了天。
争论到最后,还是落到顾文君这一介布衣的处置问题上。
这让满朝文武都深深记住了这一名字。
“这顾文君,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