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江淡漠开口,“那以后封朋的剧还演不演?”
“看情况。”程逸修长的手指微曲敲在茶几上,心情烦闷,“看他之后能有多少合作意愿。”
其实程逸也不是非他不可。
之前在《演员预备役》上露了一面,虽然镜头不多,但已经有经纪公司和导演找他了,现在业内的经纪公司鱼龙混杂,他之前也看过许多,如果不出意外就签在魅娱影视旗下,尽量和魏嘉他们避开,不然在同一个公司里难免有竞争,到时候关系还能不能这么好就另说了。
和封朋合作单纯是他的一个执念。
只是想要走走母亲曾走过的路,感受一下她曾拍过的作品。
他深呼吸了一口,“不说这么多,总有别的路走。”
“气不过。”魏嘉还是意难平,“我真气不过。”
“难不成你去找尚研干一架?”程逸挑眉。
魏嘉:“……”
倒是也不可能。
魏嘉离开之前还在碎碎念,惹得程逸踹了他一脚,然后叮嘱徐长泽看好他的嘴,魏嘉委屈巴巴的看着程逸,结果程逸无情的关上了门。
宋清漪看着好笑,“魏嘉在说什么事儿啊?”
程逸:“没啥,你又不是不知道,魏嘉废话多。”
宋清漪笑了笑,对他这个评价不予置评,“吃水果吗?”
程逸心情不佳,没有聊天的,摆摆手道:“不了,我有点困,回房间睡会儿。”
宋清漪抬头错愕的看着他,却只是一瞬,“哦。”
程逸回了自己的房间。
最近他都是和宋清漪一起睡的,很少回到次卧来。
进房间之后,他立马锁上了门,尔后把房间的窗帘全部拉上,这是他的一个怪癖。
年少时他常这么做。
程逸的叛逆期和别的孩子有些不同。
别的男孩子叛逆,通常表现在和家长吵架、夜不归宿、去网吧、打架之类,但程逸通常会在放学之后,安安静静的回到房间,反锁门,把所有窗帘拉上,也不开灯,任由黑暗吞没自己。
偶尔会打开电视,一部又一部翻看母亲的作品。
很多台词熟悉到他可以背下来。
直到后来,他看到了《我的理想国》。
他从未被陈铎和尚研的演技所惊艳,而是被情节吸引。
一次又一次的观看,食髓知味。
后来,他把《我的理想国》每一句台词都抄了下来,每一个场景都记到了脑海里。
那是他完整的少年时期。
是他黯淡人生里的一束光。
如今,他坐在地毯上靠在床边,打开电视放大音量。
电视里放的是母亲第一部作品《暗夜星火》,脑袋后仰搭在床上,闭上眼睛看向天花板,一句一句的跟着电视里念台词。
宋清漪也回到房间。
坐在床上开始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们之间的氛围大概是在她去取酒之后就开始不对劲的。
在考虑了一会儿后,她打算去找程逸问一下。
未料想拧房门却发现被反锁,房间内还传来电视的声响。
她在原地踯躅了几步,又回到房间。
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如今也不是睡觉的点,就那么睁着眼睛胡思乱想到晚上。
外面天色暗了下来,色彩各异的灯光照进略显昏暗的房间里,宋清漪翻了个身子,感觉胳膊都麻了,她拿起手机给魏嘉发了一条:在吗?
魏嘉秒回:在。
宋清漪组织了许久措辞,在会话框里删删减减才发道:程逸是不是没通过《茶色》的试镜?
魏嘉:……是。
宋清漪:为什么?
魏嘉:……我不知道,南哥不让我说。
宋清漪看着这句,眉头微蹙,手指抠着床单,这是她思考时习惯性用的动作,几分钟之后,她给魏嘉发:因为我?
魏嘉:……
魏嘉是真的很想说,但想到程逸之前的威胁,他也觉得没必要让宋清漪知道。
就算宋清漪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徒增烦恼。
隔了几秒,魏嘉回:嫂子,你就别为难我了。大哭大哭
宋清漪想了下,给他拨了语音通话过去。
魏嘉颤颤巍巍的接起来,闷声道:“嫂子。”
宋清漪直接进入主题,“封朋为什么换了男主?”
“我不知道。”魏嘉说:“这你得去问封朋。”
宋清漪皱眉,“程逸是不是很希望演封朋的戏?”
“当然了。”魏嘉说起这个就百般不是滋味,“当初我们几个一起去看《懂得》那天是南哥的生日,他的生日愿望就是能演封朋的戏。要知道以前南哥从来都不许愿的!”
“鬼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换男主啊。我南哥哪里不行了?真是的。还不是有人……”
话说到一半,魏嘉及时噤了声,顿了顿之后才说:“算了,说再多也没用,等下一个机会吧。”
宋清漪忽然问:“是尚研?”
魏嘉那边没了声音。
宋清漪心中有一股强烈的恐惧感袭来,她颤着声音重复了一遍:“是尚研吗?”
魏嘉重重呼吸了一口气,“是她。”
“我憋不住了。”魏嘉说:“就算南哥打死我,我也得把话说出来。就是尚研,她现在投资了封朋的《茶色》,仗着是投资人的身份就换了男主。本来封朋和南哥聊得挺好,南哥各方面也符合,要不是因为她,南哥怎么可能演不了封朋的戏?”
宋清漪的手指僵直,如同机械一般的慢慢紧握在一起。
“不过,嫂子,我说这话也没有别的意思。”魏嘉平复了一下心情,“我们都知道你和尚研之间的那些事,南哥也不会怪你,我们更加没有发言权。我就是……就是单纯气不过。”
“我知道。”宋清漪沉声说。
电话两端都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宋清漪说:“谢谢。”
魏嘉颇有些不好意思,“没事,嫂子。内啥……你千万别多想,最好也别掺和,南哥这人……怎么说呢?虽然好相处,但他领地意识和自主意识还蛮重的,他不怎么喜欢别人去帮着解决他的事。”
宋清漪点头,“嗯,我知道了。”
和魏嘉结束通话之后,宋清漪久久不能平静。
房间里是久违的昏暗,她重新走到程逸的房门口,正要抬手敲门,却在抬手的那一瞬间顿住。
就算是敲响了房门又能说什么呢?
四目相对,双双无言?
在半空中垂了几秒,宋清漪又落下手,回到自己房间。
她靠在门板上,缓缓滑落在地。
原本打算再无纠葛,大家都回到自己原本的轨道,前尘往事悉数随风散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从陈铎和尚研那获得了温暖,最后的委屈就当做是还给他们。
但树欲静,风不止。
靠在门上闭着眼假寐。
她竟梦到了很久之前的情景。
第一次看到尚研是在一个午后,穿着花格子衫的女孩儿笑着,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她说:“我叫尚研,尚是尚书的尚,研是研究的研。”
她记得二十岁的那场大火,在熊熊火焰中,所有人都忙着往外逃,只有尚研在跑了几步后匆忙到更远处找她,发现她脚崴了之后背着她从火里逃生。
她想起二十二岁生日那天,尚研摸着她的头说:“希望我们阿清永远快乐,永远年轻,永远单纯。”
她记忆里的尚研温柔、年轻,岁月从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尚研家境不好,但她一直都活的很励志。
她在娱乐圈里兢兢业业,谦卑、温和、能吃苦,在合作过的导演嘴里从未出现差评。
她每年要替母亲还高额的赌债,能给自己留下的钱很少,但她和宋清漪出去,从来没让宋清漪付过钱,并且送给宋清漪的礼物都不便宜。
她被那对残忍的父母扒着吸了很多年的血,好多次都说不再给钱,但她的母亲手握尚研的裸照,拿来威胁过很多次,甚至之前找了一家媒体说要曝光尚研不孝顺的事,新闻稿都写好了,最后被那家媒体拿来勒索了一百万。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
尚研无数次被她的原生家庭拖累,但从没对生活失去希望。
她依旧是那个爱笑的姑娘。
但,她后来怎么变了呢?
好像是从陈铎和她的联系变频繁开始的。
宋清漪现在开始回想,甚至想不出来尚研变坏的一个节点。
她从没有很明显的感觉到尚研在变坏。
只是突然间,什么都变了。
就好像做了一场荒唐大梦。
梦醒之后,里面的人都变了一种模样。
宋清漪在半梦半醒之间仿佛看到了尚研。
她笑着和自己挥手,而后慢慢变得狰狞,最后面目全非。
宋清漪瞬间惊醒。
一看手机,已经接近凌晨。
她摩挲着手机屏幕,犹疑良久还是从黑名单里把尚研拉了出来,尔后给她拨通了电话。
嘟嘟的声音响了近一分钟,在快要被自动挂断时尚研才接通。
电话两端都是无尽的沉默。
良久之后,尚研才开口试探道:“阿清?”
宋清漪嗯了一声。
尚研忽然重重呼了口气,似在故作轻松,“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接到你的……”
“是你做的吗?”宋清漪兀自打断了她的话。
“什么?”尚研问。
宋清漪抿唇,尔后说得更精确了些,“你投资了封朋的新剧,所以有更换男主角的权利,是吗?”
尚研顿了下解释道:“我确实投资了封朋新剧,但男主角是导演团队选的,我没有插手。”
沉默。
令人害怕的沉默。
在几秒后,宋清漪嗤笑道:“尚研,你在说谎。”
“你现在的呼吸频率比你平常快了近一倍,你甚至在无意识的屏住呼吸,你在撒谎,尚研。”
“我没有。”尚研急忙反驳,“阿清,我没对你撒谎。”
“我们认真相处过十年啊。”宋清漪笑了,眼角的泪滑落在地上,“我连你撒谎都分辨不出来了吗?”
尚研保持沉默。
宋清漪忽然叹气,“演戏是演戏。”
“为什么你要把自己的人生也变成戏呢?”
“我没有。”尚研说:“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我真的没必要做那些。”
宋清漪嗤笑,“不是你又是谁呢?”
良久之后,宋清漪低声道:“是因为我吧?”
尚研没说话。
宋清漪:“如果你没有参与,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呢?”
“尚研。”宋清漪隔着电话温声喊她的名字,“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你到底恨我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尚研为什么会恨阿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