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轻轻拂去他肩上的一片碎叶,应道:“那我们走快些,二叔二婶惫懒得很,想必会让老张头找驿站或是客栈歇一晚,不肯走夜路。”
方喻同点头。
提到他们,他眸底闪过一丝极深极深的阴霾。
藏得极好,就连阿桂也没有看到。
……
两人年纪小,果然精力旺盛得很。
就这样走了一晚夜路,到了天光亮起时才停下歇脚。
一起吃了点肉脯和馒头补充气力,将竹筒里的茉莉清茶饮完。
竟又开始赶路。
这回,方喻同的鞋是走破了。
阿桂瞧着他露在外头冻得通红的脚趾,有点心疼。
忍不住搀着他,劝他歇歇,“不然我们还是找个歇脚的地方住上一日吧。”
方喻同目光淡淡掠过自个儿的脚趾。
忽然耳尖也变得和脚趾一样红。
他羞臊地往里缩了缩脚趾头。
奈何鞋子破的洞太大,无论怎样藏也藏不起来。
他连忙抬手捂住阿桂的眼睛,佯装出几分恶狠狠的凶煞。
“不许低头。”
阿桂失笑,连忙应道:“好好好,我不低头,不看你脚。”
方喻同这才半信半疑地松开手。
但他还是加快了脚步,将阿桂甩在身后,让她只能看到他的脚后跟。
阿桂不得不快步跟上,仍在问他,“真的不必歇会儿么?”
方喻同没回头,也没应她。
反而走得更快了。
阿桂忍着笑追在他身后。
这小孩,又别扭又害臊,真怕以后自个儿万一看到他更丢人的事,可该如何收场。
两人又走了小半日,快走到一个峡谷时,忽然看到远处一辆马车被卡在了峡谷之间。
阿桂脸色微变,连忙拉着方喻同躲到隐蔽的草木之间蹲下。
那马车,眼熟得很,可不就是苏义给的马车?
还有那马车前瑟瑟发抖的三个人影,可就是阿桂她二叔二婶还有老张头啊!
马车前后都有扛着大刀的山贼堵着。
这峡谷的地形优越,最适合山贼们当老窝,做这杀人越货的勾当。
头一回看到这么多山贼,阿桂远远瞧着,都紧张起来。
她指尖微微颤着,掌心沁出一片濡湿,心底不禁想象起若她和方喻同在马车里的场景。
后背冒出冷汗。
这时,忽然一只手伸过来,紧紧攥住了她的手心。
温和有力。
阿桂有些怔忡地侧过头,是方喻同伸手牵住了她。
他漆黑的瞳眸里藏着熠熠而易碎的脆弱,低低说道:“我怕。”
被他这小可怜的模样一望,阿桂原本心底的恐惧惊颤不知飞到了哪里去。
她回握住方喻同的手,轻声安抚道:“莫怕,有阿姐在。”
说罢,她好像还是担心方喻同吓到。
便抬手搂住他,将他的脖颈摁到她的颈窝里埋着,“小同,你莫看了,免得晚上发梦魇。阿姐保护你。”
她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死死盯着远处,专注而孤勇。
“嗯。”方喻同轻声应着,唇角微微翘起,鼻尖萦绕着阿桂身上淡淡的香气。
好像是桂花味的。
阿桂听到远处传来了山贼们气急败坏的声音。
“银子呢?!你们是什么穷酸玩意儿?!不交出一百两银子!老子剁了他的腿!”
一个头顶绑着红头巾的蛮横大汉忽然提着大刀抱住了阿桂她二叔的腿,直接将其放倒在地上。
另一个山贼扬起了刀,恶狠狠地盯着许升香,“拿出一百两银子!不然杀了你男人!”
许升香哆嗦着,闻着空气里被吓出来的难闻的尿骚味,声音尖锐又无奈,“我没有一百两!你杀了我也没有一百两啊!!!”
“没有?!”为首的山贼啐了一口,又威胁道,“来人,给我扒光了他们的衣服!全身上下,给我搜!”
山贼们好像觉得挺有趣,哄然大笑起来。
动作也不含糊,直接将许升香也摁倒在地。
有人调笑,“这女人长得丑,但身子倒是不错,要不带回去给兄弟们玩玩?”
有人嫌弃,“妈的这男人就是个孬种,裤子都尿湿了,你们谁来脱他裤子?反正老子不想脏了手!”
阿桂瞧着,脸色又渐渐发白。
可还没忘记要保护方喻同的誓言。
她细嫩的指尖紧紧搂着方喻同的肩膀,却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栗。
山贼为何咬定马车上有一百两?
这不正是苏义给他们的银子么?
若他们在马车上
若他们被山贼们抓住
忽然,她的眼睛被一片漫天阴影盖住。
方喻同温暖稚嫩的小手盖住了她的眼眸,动作小心而轻柔。
她听到他在她耳边低声嫌弃道:“阿姐,别看,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