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禾凝的身体顿时就僵住了。
意识到这回是真的沈叙怀来了,她冷着脸轻哼一声,身子朝里侧挪动两下,撇开了他的肢体接触。
“你来做什么。”
甘棠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出去,屋子里安静到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男人察觉到了她的冷淡,微微叹一口气,随后借着她挪出来的那点地方,脱下鞋袜躺在了她的身旁。
那晚他将沐禾凝送走以后,一个人落寞地回到府上。
满屋子都还残留着她的气息,虽然小姑娘住进来的日子也没多久,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东西已经占据了大半,桌上还堆着她没看完的账本,窗下的青花瓷瓶里还插着她最爱的三色堇和万寿菊花枝,床幔被褥用的都是她最爱的藕粉色,梳妆台也上留着些她未带走的胭脂水粉。
就好像,她还在这里,还在他身边一样。
晚上,沈叙怀躺在他们共枕过的那张床上,做了个梦。
梦里,小姑娘蹲在他面前,不停的哭,双膝埋头,肩膀耸动,她抽抽噎噎地问他,为什么要赶她走。
沈叙怀不忍心,想伸手去抱她,可一转眼间,小姑娘就冷冰冰地站在他远处,目光凛然地看着他,沉声道:“沈叙怀,是我不要你了。”
他想伸手去抓,可远处的人影早已飘散。
沈叙怀冒着冷汗从梦中醒来,心里空落落的。
午夜的山月居里是一片死寂,连下人都已不再守在门前,沈叙怀怔怔地望着另一半空荡的床铺,心中怅然失落。
他才知道,不是她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她。
他以为自己经过了边境十年孤寂清苦的日子,早已习惯了这种孤独,可这会儿他才发现,女孩子在身边的欢笑和热闹早已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他割舍不掉,也难以忘怀。
后半夜,他靠在床头的青墨缠枝引枕上,回想着和小姑娘相识的点点滴滴,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在心中做出了决断。
若是无法保全她在京中,那他就和她一起去往江南。
横竖现在虎符已经给了皇帝,京中再也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所谓的权势地位,如今在他眼里看来也不过都是浮云而已。
等到天一亮,他便起身进宫,去向皇帝请辞。
如今皇帝手中刚拿到了虎符,自然一时半会不会再针对他什么,听闻他要辞官回江南祖宅,也很爽快地答应了他。
于是沈叙怀便骑上了马,连夜往江南追,终于赶在今天早上,到了沈家祖宅。
此刻他躺在沐禾凝的身旁,连夜奔波疲惫的身体也得到了一丝放松,他轻手揽过小姑娘的腰,额头抵在她的后脖颈处,哑着嗓子道:“真生气了?”
感受到脖颈后的温热呼气,床榻里侧的小姑娘沉默了片刻,声音闷闷的:“你来做什么,小心我又连累了你……”
她仍对那晚城门口的话耿耿于怀。
“不……”男人低声否认,而后将唇贴在她的脖后,印下一个满含歉意的吻,“是我是连累了你。”
沐禾凝因为这个动作,整个人身子一怵,脖颈后的那处就像是发了烧一样,滚烫滚烫的,思绪也跟着混乱起来。
紧接着,她听到来自身后低磁到几近气声的嗓音:“禾凝,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受这些委屈……”
她原是被整个家族娇宠长大的女孩,自小顺风顺水什么苦都没吃过,可因为他,跟亲人闹僵了关系,还受了牢狱之灾。
“是我没能力……护不住你。”男人在身后的声音无力颓唐:“我答应你的事,终究是食言了……”
新婚之夜里,他曾答应过她的,会宠着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会护着她,不让她吃一点苦,终究是没有做到。
沐禾凝心一软,顷刻间转过身子面对着他,这才看见他眉目中的疲惫和苍白。
“什么拖累……”小姑娘皱眉,不满地看着他:“我都不曾怪过你,你又何必这么想,你们老男人心思都这么复杂的吗?”
“嗯……对不起,禾凝。”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女孩,男人终于眼中终于闪过些,将慰藉头贴近她,哑嗓道:“你不是拖累,你是我的宝贝。”
沐禾凝沉积许久的眼泪终于扑簌簌地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