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片安静。
但厉宫主赢在了没有表情,只要没有表情,那么他就永远也不会显得尴尬,看起来还是一个冷冷的霸道魔头。
祝二公子单手扶墙,把额头贴上手背,另一手往腰间一叉,真是好一个被心上人故意隐瞒生辰的虚弱读书人啊,他说:“我不告诉你,是因为蓝姑娘身陷险境,不愿你在此时因我分心,但上个月初八,分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无所事事,你为什么也要瞒着我?”
厉随看了他一会儿,维持着面瘫的姿态回答,因为我从小就没过过几回生辰,所以从来没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更不觉得需要额外做些什么。直到今日看到你家的家丁,才意识到原来过生辰时,是要与最亲近的人一起庆祝的。
祝燕隐:“……”
生在豪门望族的阔少,是不可能和江湖大魔头比惨的,因为根本就比不过。所以他只好重新站直,假装无事发生地掸了掸雪白的衣袖:“嗯呢,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我们说说潘仕候。”
厉随很配合:“小时候我住在天蛛堂,刚开始几年还勉强能记得自己生辰,但记得也没用,潘仕候向来只关心他的亲生儿子,不过潘锦华的生辰与我只差一天,所以我在第二天时,也能吃一碗前日剩下的寿面。”
祝燕隐其实是想听他要怎么利用潘仕候救蓝烟的,万没想到会引出这段往事,厉宫主在江南阔少心目中的形象,越发朝着“黑漆漆小可怜”一路狂奔不复返。我的魔头怎么可以受这种委屈?不可能的!祝二公子十分心疼,一拍桌子,当场许诺,你等着,等这头的事情解决,等回到江南之后,我已一定将先前错过的所有生辰都给你补上,轰动全城的那种庆祝法。
厉随伸出手。
祝燕隐立刻主动投怀送抱,并且积极道歉,我是不该将生辰的事瞒着你,明日我们一起过。
厉随将脸埋在他脖颈,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蹭,他很喜欢他身上的浅淡熏香味,也很喜欢将人抱在怀里捏来捏去——刚开始是捏脸和脖颈,但最近他发掘了新乐趣,更喜欢软乎乎的手感。
祝燕隐:虽然光天化日被人摸屁股感觉有点不妥当但一想到他连寿面都只能吃剩下的就好可怜啊那么捏就捏吧。
厉随很满意他的表现。
过了一会儿,祝燕隐琢磨过来了一点不对劲:“不对啊,潘锦华的生辰不是在夏天吗?”
厉随不悦:“你怎么还记得他的生辰?”
祝燕隐答:“因为前阵子潘仕候天天在屋里烧纸念咒,我以为是什么要和你换命的邪恶巫术,就找来了潘锦华的生辰八字,以备不时之需。”
厉随道:“嗯。”
祝燕隐催促:“‘嗯’什么‘嗯’,那你方才所谓的生辰只差一天又是怎么回事?”
“骗你的。”厉随捏住他的鼻子,皱眉,“我怎么可能记得他儿子是什么时候过生辰,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祝燕隐:“所以你刚刚是装的?”
厉随道:“有来有往。”
“……”
在和人斗智斗勇方面,这还是祝二公子第一次落于下风,由此可见爱情确实能蒙蔽双眼,居然会觉得大魔头可怜,他哪里可怜了,到现在手还放在自己屁股上。
厉随问:“还想再说潘仕候的事吗?”
祝燕隐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冷艳的“嗯”字。
“你觉得他现在最想要什么?”
“最想让你杀了赤天,好替他的儿子报仇。”
下午的时候,武林盟主万渚云也这么说,而且他还提议,可以让潘仕候先混进焚火殿,作为武林盟的内应,看是否能有机会,将被俘虏的两个门派与蓝烟先放出来。
祝燕隐听完之后,觉得这实在是太不靠谱了,就潘仕候,还能做内应?估计一见到赤天就会急头白脸地“我要为我儿报仇”,然后被一剑反杀,好惨。
但万渚云的理由也很简单,虽然潘仕候的品行并不端正,还曾多次与魔教暗中往来,但那都是为了潘锦华。现在潘锦华为焚火殿所害,潘仕候定然恨赤天入骨,否则也不会一路频频催促,那么武林盟正好可以利用这份报仇心切,让潘仕候答应接下来的计划。
祝燕隐问:“什么计划?”
厉随道:“根据原野月的供述,赤天一直想在正道安插他的棋子,而这一切多由银笔书生控制。”
潘仕候暗暗吹嘘了多年和厉随的叔侄关系,影响甚是广泛,而且厉随在此前许多年里,虽说总是习惯性冷漠,但也的确没有给过他难堪——这已经算是极大的面子了。
这么一个人,倘若被武林盟集体敌对,银笔书生或许会来拉拢。
祝燕隐想了了会儿:“可以试试,我们又不亏。”
反正原先定下的计划,是要在七日后联合各门派,一举攻破焚火殿。时间距离现在还有几天,给潘仕候一个机会也无妨。
“那你什么时候同他说?”
“后天。”厉随摸他的头发,“明天是好日子,天大的事也得往后排。”
祝燕隐纠正,被关在焚火殿的蓝姑娘还是能往前排一排的。
厉随很没有宫主风范地回答,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