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六)(2 / 2)

一个星期群演下来,沈度发现,“电影”真的很有意思,表演也真的很有意思,他能拥有很多很多被浓缩的精彩人生。即使只有一或两句非常简单的台词儿,他也必须体会、扮演另外一个不同的人。他也想当好的演员、挑好的本子、演好的角色了。

同时,其他演员巴拉巴拉地聊天,沈度发现,这个行业竟然有着如此多的肮脏、污秽,甚至可说龌龊不堪,他突然就想出头了,他突然想站在一个高的位置、等他进来,不叫他受人欺辱。他不想那人的理想扭曲、变形、随势俯仰,一身污泥满心伤痕,像那些个群演说的,“一步一个血脚印哪!”

沈度那时候过于自信,以为凭他的脑子,并不难。

他没有选择考研究生,也没有选择考“进修班”——当时是十月,北电等等一年期的进修班要第二年九月开课,太久了。于是沈度想让自己直接试试,不行再说。

在一开始,沈度只是群众演员。起先,他的“工作”跟电影没有任何一点关系——他们冒充正式员工给小公司拍宣传片,或者冒充公司保安给闹事的施加压力……一个月过去以后他才终于能演电影了。

看起来,他跟其他群演一样,没有希望,没有未来。不同的是,绝大部分群众演员只要工资不想出头,可沈度不是。

他要站在高的位置,等着他,护着他。

他与群演朋友一道儿,拿着简历还有照片天天到酒店里“扫楼”——剧组待的下榻酒店基本就是那几个,于是,好多演员拿着简历挨个房间推销自己,想当配角甚至主角。与朋友们的乐观不同,沈度知道他们这样是不可能拿到角色的,可他还是天天跟着,总想着:万一呢?

有一回,他在一部古装电影当中扮演一具死尸。电影里的两支军队在大雨中打打杀杀,一众士兵七零八落地趴伏在土地上。那个地方有个大坑,“雨水”全部积在里面,导演一镜又非常长,大坑里的群众演员闭不住气拍不下来,于是,导演只见地上“死尸”全在那儿不断地动,一堆脑袋上上下下的。只有沈度挺到最后。每回NG,他都咬牙继续坚持,一动不动,闭气闭到几乎窒息也还是一动不动。所有群演里只有他可以做到一动不动。

他也冷,只是心里依然还有炙热的迷人的爱情。

NG数次以后,导演发飙了。导演大多脾气不好,对着群演脾气更不好,他在现场破口大骂,而后走到沈度跟前,用一根棍子戳了戳他,说:“就这个人死得漂亮!就他一个人死得漂亮!!!”末了似乎还不解气,又对沈度说:“你跟他们都不一样。收工以后过来找我,我这有个配角给你!”

于是,虽然只有一场戏,几分钟,几句话,沈度还是在那电影当中演了一个配角。

从那天起,他就变成小配角了。

他跟一些演员一样,对副导演大献殷勤,希望对方以后有戏可以想到他的名字。

有一回呢,一部电影的场记在片场里面告诉他说,他有一个副导朋友今天会来探他的班,而这个副导朋友正为某名导选男三号,机会难得,他可以把沈度当作一个人选推荐过去。沈度当时无比感激,按副导演的意思,在那“朋友”来探班时前前后后地伺候着,甚至可说卑躬屈膝,只为拿到一个角色。

只为能在这个圈里可以随时接近那个人。在他缥缈的白日梦云端之上的那个人。

那天下来,沈度只觉精疲力尽。

他本不是这样的人。他喜静,不爱与人过多来往,可是现实却让沈度只能选择前倨后恭。

最后,场记那个“副导朋友”表示自己记住沈度了,会考虑的,沈度心里有些高兴,在副导演说他可以离开了的时候,唇角还挂着一丝淡淡的笑。

而后,他便听到那场记跟他的“副导朋友”洋洋自得地道,声音简直大到离谱:“对吧?我没说错吧?那个沈度跟狗一样。”

沈度当时脚步一顿,却没说话,继续离开了。

一把尖刀刺进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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