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发说:“嗯。”他其实也并不知道“默默演戏”能不能红。他只确定,如果真正热爱这行,调整自己,放平心态,即使“不红”也能开心。
周副导演想起过去,苦笑:“我上海人,当年都是看‘过路片’的。”
江沅问:“什么叫“过路片”?”
“就是啊……江同学,你知道什么叫‘内参片’吗?”
“知道。”江沅点头,“就是不在全国公映,而由专人引进、翻译,给首长们看的片子。”1994年年中,广电部才允许中影每年进口10部“基本反映世界优秀文明成果以及当代电影艺术、技术成就”的影片,在那之前,中国人除中国电影就只能见到社会主义兄弟国家的。至于其他引进翻译给首长们看的片子,就是内参片。
“对,哈哈哈。”周辅导跟江沅补充,“当时,只有上海有过路片!因为啊,引进来的欧美电影,全部都是上海电影制片厂翻译的。制作完成以后,电影送京之前,上海那边的电影圈会先内部反映两场,以供观摩还有学习,这个就叫作过路片了。我那时候啊,总前一天的大半夜跳窗跳到剧场里面,而后爬到灯光台上,等看那些片子。久而久之,老上海的电影圈子都知道灯光台上总趴着个孩子,没票。”
“哈哈哈哈!”江沅想想,觉得电影这个东西的确可以穿越时光。
副导又摇头叹气:“现在看电影容易了,爱它的人反而少了。它失去了神圣感了。”对小时候的他来说,每次都像一场仪式。
“没有。”江沅还是反坐着,笑,“您要相信它的魅力。相信无论什么时候它都会有很多人爱的。”
副导想想,也笑了:“也对。”
这个时候王金发也从房门口走回来了,看看沈度,说:“谢了。”
沈度:“没。”
嗯?江沅奇了,问王金发:“怎么了?”
“哈哈,”王金发说,“刚才沈度过来跟我说,我要想把姚震同学这个角色整个拿掉,他可以跟我一起想剧情发展与修改方式。他对删掉这个角色有些想法、有些建议。”
江沅:“啊……”
“别说,”王金发道,“沈度提的几个改法还真的是非常合适。如果没有他的建议,我未必能四个小时就把本子修改完毕了,也未必能开拍之前就决定好让她滚球。”
江沅:“……”
原来沈度提了想法。这还真是没有想到。
王金发又一屁-股墩坐在沙发的扶手上,问沈度:“沈度,你以后想转幕后吗?”
沈度的话还是很少:“有这想法。”
“挺好,挺适合的。你建议的几个改法我觉得都正经不错。它们甚至增加了内容的深度以及广度。”
“谢了。”
气氛终于重归轻松。
此时时间实在太晚,第二天还必须早起,王金发跟沈度、江沅聊了几句新的内容就让他们赶紧回屋洗澡刷牙好好休息了。
告别前,王金发说:“沈度、江沅,你们两个的脚本有一些修改,明天开始你们必须使劲儿背新的词儿了。”
江沅点头:“好的,谢谢王导。”
…………
在沈影帝进房间前,江沅叫住他:“沈老师。”
沈度挑出一个长音:“嗯?”
“谢谢了。”江沅眼神十分认真,他笑着说,“真的谢谢了。虽然您是为了整个剧组,为了这部电影,但我的戏份非但没少,还更多了,我现在想正式谢谢您。”
“不。”沈度的手按在把手上,回头:“我是为了你。”
江沅:“!!!”他的呼吸再次一窒!
再一次,二人目光交缠。江沅知道,沈度是个不正常的,于是,他跟沈度之间这种似有若无、如气体般幽微的东西,让他心惊胆战,可同时又心旷神怡。
沈度自己非常清楚,如今演员临到开拍突然加戏层出不穷,江沅又是一个新人,容易被别人轧了,因此,他把男二、男三、男四、女一、女二、女三的部分全研究了下。
凌晨四点,走廊灯光温温柔柔,他们两个静悄悄地,没再说话,只是对视。江沅有些困,也有些疲,于是,他眼前的沈度还有他眼前的红毯都在光里微微摇曳,扑朔迷离明明灭灭的,又远又近,像一个梦。灯光洒满整条走廊,宛如河流,或者溪水,他们两个随波逐流,不知要到哪儿去了。
半晌,沈度略一颔首,打开房门走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