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还行。”
以为他没听懂,她又问:“味道冲吗?”
“还可以。”
徐途滞了几秒,直白的说:“给我也来一根。”
那人却无动于衷,把金属盒收入口袋,看向别处,半垂着头吞吐烟雾。
她盯着他,半晌,低哼了句:“倒是会装聋作哑。”
等一根烟抽完的时候,秦烈锁了车,起身往杂货铺方向去。他叫了老板,有个裹大衣的矮瘦男人走出来,彼此熟悉,站门口聊了好一会儿,对方给他称烟丝,末了又抓一大把塞进去。
徐途下意识摸摸口袋,她的烟放窦以车上没拿来,兜里只剩一个塑料打火机。她深深吸气,从行李箱上跳下来,也跟着过去。
老板注意到她,忍不住来回打量她两眼,笑眯眯问:“想买什么呀,小妹妹。”
秦烈朝她的方向偏偏头,冲老板道:“一起的。”
“哦哦,原来认识啊。”
徐途没看他:“有烟卖吗?”
“有的,有的。”老板把她让进去:“屋里有。”
这间杂货铺空间非常小,容纳不了几个人,靠墙勉强放一排货架,卖一些面包火腿卤蛋之类普通食品,只有结账柜台下面摆着烟。徐途大致看了看,小地方,统共没几种,她平时抽的这儿没有,点点柜台:“有成条的吗?”
老板抻脖子看了眼:“红塔山啊。有。”
“来两条。”
“好嘞。”他应一声,弓身趴桌子下翻出来,搁在桌面上。
徐途撕开外面的塑料膜,拿出一盒拆包装。
老板说:“小妹妹,一共一百四。”
徐途衔一根在唇上,侧头冲着窗口:“一百四。”
秦烈看进来,眼神交汇,确定她是在跟他说。
“我没有。”
她阴阳怪气的笑笑:“怎么,不管饭,烟舍不得给,百十来块钱也没有?”
两人隔着窗口对视片刻,秦烈先别开头,鼻腔里发出一个短促气音儿:“钱给阿夫买菜了。”
“看来徐越海给你的钱还不够。”
秦烈没吭声,翻出一颗槟榔扔嘴里,拿背对着她。
“你大爷。”她暗骂一声,憋了一晚上的闷气出不来,把嘴里的烟恶狠狠塞回烟盒,往柜台一拍,“不买了。”
老板惊呆:“那可不行,小妹妹,你都拆封了呀。”
“没有钱。”
老板一双眼滴溜溜在两人之间乱转,他明明看秦烈兜里有几张红票,藏着不给,想来关系也没近到哪儿去。目光又落回她身上,这小妹皮肤雪白,毛孔细腻,一身的香气,明明就是养尊处优从城里来。她说没钱,谁相信。
他把拆开那条香烟往前推了推:“这么着,小妹,”他说:“这种事情我们小地方碰见得多了,烟你拿去抽,你身上有什么用不上的,补偿补偿我就行。”
徐途挑挑眉:“拿什么补偿?”
老板视线滑下来,落在她的左手上,她掌心压了一部手机。他半开玩笑说:“就手机吧,反正进山了也没信号。你和阿烈认识,我吃点亏,再多送你一条烟。”
“呵,你可比他大方多了。”
老板听不出好赖话,得意道:“那是。”
徐途定定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看得对方直发毛。她手肘撑在柜台上:“不都说农民伯伯勤劳勇敢,智慧纯朴吗?今天总算见识到,是够智慧了,和着心眼儿都长自己身上了。”她手掌捧着下巴颏,往外看一眼:“有一个算一个,合起伙儿来骗钱呢吧?”
她语调轻轻缓缓,嘴边挂着淡笑,眼很大,光黑瞳就占据了三分之二,房间本就昏暗,稀缺的光被她眼睛全部吸了去,里面仿佛藏着许多灵气,轻轻眨两下,目光无辜又邪气。
老板尴尬清清喉,“开玩笑,开玩笑呢,这盒送你抽,其他的我当散烟卖就是。”
徐途说:“呦,这便宜我可不敢占。”话停片刻,她忽然收了笑,一脚踩上旁边凳子,从袜筒里抽出两张红票,扔过去:“找钱。”
老板:“……”
徐途挑衅的瞟一眼秦烈,他正扭头看着,咬肌一下一下紧绷,缓慢嚼着槟榔,置身事外瞧了会儿热闹,没做任何反应。
她拿着烟出去,赏了一句:“乡巴佬。”音调提高,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
***
晚八点,街上摊贩散的差不多。阿夫开着摩托回来,后面装了满满一车菜,他隐约觉出气氛不对,也没好意思多说话。
秦烈问:“买齐了?”
阿夫应一声:“向珊还没过来呢?”
“没有。”
“天越来越黑,咱走夜路不太安全了。”
秦烈想了想:“车过不来,她就没法儿过来。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接一趟。”
峡岭关口离攀禹不算远,十几公里的路程,开快点,来回将近一小时。
夜风刺骨,徐途渐渐抵挡不住,她把皮箱翻开,想找件衣服御寒,翻来翻去,里面都是夏装,没有一件能顶用。她火气蹭蹭往上窜,起身踹了脚皮箱:“还他妈等多久?”
阿夫一愣,“快了。”他下意识说:“要不我的给你穿?”
“用不着。”
阿夫知趣不吭声,两人沉默等着。
小镇仿佛瞬间陷入死寂,灯泡灭了,半个人影都没有。风声呼啸,不知过多久,镇口终于传来摩托马达声。
徐途缩肩坐着,看他们慢慢靠近。
他车后坐了个女人,双手环着他的腰,贴得极近。
女人身上,正穿着那件皱巴巴、看不出颜色的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