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对这藏匿的地下印刷室抱有绝对的自信,自信这里不会被发现?
又或者.他在弥留之际回忆那段历史的时候,里面多了一个名叫卫燃的“表叔”?
思来想去,他却长吁了口气,无论陶灿华是如何做出的决定,既然那个老人选择相信自己,那么索性就继续保守这里的秘密就是了,直到.直到那些倒计时结束,直到那个名叫琉球的地方重新获得自由。
想到这里,卫燃终于将金属本里最新出现的红色漩涡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这果然是一台英国b2间谍电台,大红色的皮质箱子格外的坚固,盖子上还印着一只五彩斑斓似乎正在扇动翅膀准备飞起来的大鹦鹉。
但这却又不像是一台b2电台,因为它使用的这口皮箱不但更加的厚实,而是似乎正反两个面都有盖子,而且都能打开。
那感觉,就像是把两台b2电台背靠背贴在了一起一般。
轻轻打开没有绘制鹦鹉的那一面的盖子,这皮箱里却放着一套叠放的整整齐齐的黑色中山装和配套的衬衣、衬裤、袜子以及呢子大衣和中帮的牛津靴子。
除此之外,这里还放着一顶在这个时代过于复古的礼帽,那礼帽里面,还放着一双羊皮手套和一条灰色的围巾。而在最边缘的位置,竟然还固定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和几根一次性打火机大小的金条,外加三个ppk手枪的弹匣。
保镖的装备吗?
卫燃笑了笑,仔细的扣好了盖子之后将其翻了个面,打开了另一面绘制有鹦鹉图案的箱盖。
在这一面的盖子内侧,固定着一个塑料皮的笔记本和一支铅笔。掀开这笔记本的第一页,其上还用娟秀的钢笔字写着“璎珞”二字,并且用钢笔绘制着一只惟妙惟肖的大鹦鹉。而在箱子内部,装的便是b2间谍电台的全部设备和备用件。
重新扣上盖子,卫燃将其收回金属本子之后,又取出了蓝色漩涡里的东西——那支ppk小手枪。
思索片刻,他将这手枪收回了金属本子,转而取出了金属本子里的医疗箱。
只可惜,虽然他拿到了中级战地天使勋章,但这医疗箱却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相比之下,倒是在取出装有罗伯特相机的相机包时,他发现,这里面的ppk手枪已经没了。
这样也不错.
卫燃暗暗嘀咕的同时却也有些遗憾,如今他这金属本子里,无论美国代表性的1911还是苏联标志性的纳甘转轮手枪,又或者德国的ppk都已经集齐了,但他心心念念的盒子炮,却仍旧连影子都摸不到。
收起这小小的遗憾,卫燃最终抱起了书寓染谷由纪夫的皮箱转身走了出去。
在他一趟趟的往返中,染谷由纪夫的皮箱和那几个装满了底片的大号玻璃罐子,装有“定军山”电影胶片的樟木箱子,乃至抽屉里的所有东西,和都被他一趟一趟的搬到了地下室里。
最后将这印刷室检查了一番,卫燃离开之后,重新锁死了那面巨大的镜框。随后又收了那两支烟嘴和手枪、电台,将刚刚辛苦抬上来的东西搬离了地下室,送进了停在门口的轿车里塞的满满当当。
这些秘密他既然决定要帮忙继续守着,那么这些东西就不能放在这里了,对于他来说,无论那间地下印刷室有多么保险,却都不如放进那辆运输车的货舱里来的保险。
而在一趟趟的搬运中,他也注意到,被金属本子恢复原状的除了地下室和印刷室之外,这地下室外面的那一圈花坛也自己冒了出来。
只不过,如今这花坛距离地下室的窗子能有一米的距离不说,花坛里面也光秃秃的根本没有种下任何的花草。
万幸,除了这点让卫燃发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变化,这栋小楼到依旧保持着毛坯房的状态。
很是费了一番力气找东西盖住了地下室的入口,卫燃扭头看了眼天边的夕阳,却并不急着离开,反而走到院子里那棵银杏树边上,伸手拍了拍它粗壮的树干,随后却靠着树干席地而坐,转而取出了古琴瑶光。
他知道陶灿华一直在等着美香等人回来,等着给他们唱那一场定军山,等着给他的姑姑美香弹一曲他最拿手的广陵散。
这念想,他肯定念叨了整整大半生的时间——就像他大半生都在保守那些秘密。
在纷飞的思绪中,随着指尖拨动琴弦,这院子里也再次响起了广陵散的旋律。
许久之后,当一曲终了,卫燃默默的收起古琴,像个合格的继任者一般,锁死了小院儿的院门,驾车离开了这栋早已被人遗忘的破败小楼,径直开往了金属本子给出的那个地址。
赶在太阳下山之前,他将车子开到了津冀交界处,一个紧挨着永定河畔的小村子附近。
在导航的坐标的帮助下,卫燃最终将车子停在了距离河道能有百十米远的一小片高地上。
在这片被农田包裹着小高地上,种着一片十几棵看起来很有年头的柳树。旁边不远,还有一个大门紧锁的小院。
在这片柳树的中间,却掩映着十几座打理的格外规整的坟茔。
这些坟茔全都没有墓碑,但其中一颗柳树,却是从一块能有三米直径的磨盘中间长出来的。
常年累月的生长,这块磨盘已经被这棵柳树从中间撑开。同样因为常年累月的生长,这化作三块的磨盘,也已经长进了柳树的树干里。
但就是在这碎成了三块的磨盘上,不但摆着一盘盘的瓜果祭品和几瓶白酒,还清晰的刻着几个似乎不久前才被人用油漆描红过的名字:
许克俭、许克勤、陈狗鱼、冉毅夫、关秉文、冯懋耘、关零露、唐绝尘、陶美香、唐璎珞、姚茉莉、杨盼宜、孟得水
在这些他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名字的最后,他还看到了曹秋实和陶灿华这么两个名字。
用力搓了搓脸,卫燃抬起头,却又看到不远处的角落,这片坟地的最边缘,还有个明显最近才添的坟茔。
这坟茔的边上,尚且摆着些祭奠的水果和一盘烧饼,更残存着纸钱烧过留下的些许灰烬。
就在他暗暗出神的时候,一个放羊的老爷子驱赶着羊群从不远处早已上冻的麦田里走了过来。
“后生,你在这儿是干嘛呢?”那老大爷离着老远热情的吆喝道。
“我走错路了”
卫燃高声答道,“大爷,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有这么一片坟地呀?看着怪吓人的。”
“这里氨
这老大爷笑了笑,慢悠悠的走过来,用手里的鞭子点了点那磨盘,“这片坟地叫孟家坟,据说以前呐,是一户姓孟的人家的坟地。”
“我看这上面姓孟的好像就一位啊?”卫燃故作不解的问道。
“可不,你可别看这地方不起眼,能埋在这儿的人可都不一般。这么说吧,能埋在这里的人,名字都提前刻在这儿啦,没刻在这儿的,用我爹活着时候的话说,就是死在这儿都得抬到远处埋喽1
这老大爷说完,用手里的鞭子指了指其中一个名字,格外自豪的说道,“这个,赵力生,这是我亲爷爷。
他也埋在这儿了,但是我爹就没资格埋在这儿,我就更不行了。
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说呀,这孟家坟的最后一位孟家人是他师傅。他那师傅说了,凡是能埋在这里的,都是于我们有大恩的。
后人都得好好待着,逢年过节都得烧纸培坟,该磕的头可一个都不能少呢。”
“您的爷爷肯定是什么厉害的手艺人吧?”已经猜到些什么的卫燃故意问道。
“嗨!哪啊1
这放羊的老爷子哈哈大笑的一拍大腿,“就是个打烧饼的,你要是白天来,去村口找找,人最多的那个烧饼摊就是我家的。
那手艺也是我爷爷传给我爹,我爹传给我,我又传给我儿子的。
可惜了的,我那孙子死活不愿意跟着学打烧饼,哭着喊着非得去技校要学什么打游戏,说打游戏也能赚钱,还能为国争光。
唉!老啦,这时代,咱这老农民跟不上趟喽1
“您那孙子兴许真能为国争光呢”
卫燃笑着附和了一句,转而指着不远处的那个小院问道,“大爷,那个院子是谁家的啊?”
“那个院子氨这老大爷笑了笑,“停灵的,早前是个小庙,早没人住了,这四时八节的,我们过来上坟的时候,也会在那院子里歇歇脚。”
说到这里,这老大爷看着卫燃问道,“你这后生是和埋在这儿的哪家有渊源?”
“陶灿华陶老爷子”卫燃开口说道,“过来看看他”
“我猜也是,这两天陆陆续续有人过来看他呢。”
这位能有五十来岁的大爷咂咂嘴,“我年轻那会儿,还跟着陶老师学过唱戏呢。
可惜啊,咱终究是没有吃那碗饭的命。陶老师唯一夸我的,也就是说我烧饼打的好吃。
可那时候陶老师身子骨多硬朗啊,一顿饭能吃四五个烧饼皮儿还能再喝两大碗浆子呢。”
“是啊.”
卫燃轻轻叹了口气,“赵大爷,看来我是没找错地儿,以后我能常来这看看吗?”
“能,那怎么不能。”
这放羊的赵大爷倒是都不怀疑卫燃的身份,热情的应承下来,甚至试图邀请卫燃去家里坐坐。
借口还要赶路婉拒了这位老人,卫燃在那磨盘的边上最后看了一眼,最终再无牵挂,驾车离开了这片祥和的土地,在夜色中赶往了京城的方向。
在距离大年夜还剩下两天的这个夜里,卫燃又一次赶到了京城郊区那片隐藏在山间桃林里的小院。
坦然的忍受着针扎的剧痛取出了那辆履带式运输车。等到身体从剧痛中缓解过来,他默默的将带来的那些东西全部装进了运输车的货舱仔细的收好。
卫燃看着货舱里摆着的这几样东西,既像是在安慰陶灿华,又像是在安慰已经等不及的自己一般喃喃自语的念叨着,“会有你们重见天日的那一天的,而且肯定不会太远了。”
直到内心愈发的平静,他这才打开烟盒,抽出一支烟套上烟嘴点燃猛吸了一口,随后闭着眼睛咬着牙,在剧痛中一声不吭的收起了这台庞大的运输车。
该回家了
该过年了
该.
该和家人团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