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从内拉开外阁间的门,正准备从外阁间走出。
天色已晚,苑中的灯光有些暗了,她抬头看了看。
“沈悦。”卓远在身后唤她。
她转身看他。
许是屋檐下的灯火昏黄,刚好照在她脸颊,让他想起方才她在床沿上,声音温柔,侧影在夜灯的光影下剪影出的那抹清理动人的轮廓;又许是,今晚的月色将好,不多不少,正好在她身上映了一层淡淡清晖,似拢了一层薄纱。
他微微失神。
握在手中的荷包略微紧了紧,有那么一刻,他想将伸手她抵在门前亲吻,但最终还是笑了笑,伸手将荷包递给她,温声道,“荷包掉了。”
荷包?
沈悦下意识摸了摸腰间。
果然荷包不见,应当是刚才在床沿边上给阿四和小七讲睡前故事的时候掉落了,自己都没觉察。
沈悦唇角微微勾了勾,“多谢。”
“早些休息,明日要守岁,有的忙。”卓远轻声。
她看了看她,点头笑了笑。
临走的时候,他又开口唤她,“阿悦……”
“嗯?”她再次回头。
他笑了笑,亲了亲指尖,指尖轻轻点在她额头。
“晚安。”他阖上外阁间的门,沈悦正在远处,尚未反应过来,屋内的灯盏熄灭,还能听见他撩起帘栊,踱步回内屋的声音。
沈悦木讷伸手抚了抚额间,他又……变相亲了她额头?
回到屋中,她还能想起他吻上指尖时,脸上少年般的笑意,纯真似不参杂旁的意味。
沈悦抱膝坐在床榻上,脑海中全是卓远方才脸上的笑意,阳光,清朗,似大男生一般……
但又幼稚,萌蠢,亲指尖,再触人额头这样的做法,分明早就过时了,他还乐此不疲。
但到眼下,被他指尖轻触的地方,似是还在隐隐发烫。
意识到这一点,沈悦赶紧躺下,捂在被子里,试图想一起旁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明日就是年关了,舅舅舅母和梁业,涵生,不知道会在家中怎么过年,会不会也像往常一样,从辰时的鞭炮起,一直忙碌到年夜饭的时候,舅舅放鞭炮,梁业和涵生除尘打扫,她同舅母一起贴春联,贴福字,然后一起准备年夜饭,一直吃到京中放烟火的时候,而后再守岁,祈祷来年平安顺遂?
许是想起家中缘故,真的分散了注意力,不再去想早前卓远的事。
而后,又想起平远王府的孩子们,过年时候,孩子们都是最开心的,即便眼下是在栩城,而不是在京中,但明日也一定会很热闹,宝宝们也肯定都在驿馆中乱窜,还会一起放鞭炮,看烟花,但许是一个能坚持到守岁的都没有……
沈悦莞尔。
不知不觉间,在对年关的憧憬和期待中,慢慢阖眸。
……
卓远回到屋中,阿四和小七仍旧睡得很好。
从早前阿四不搭理小七,到眼下已经可以头靠着头,小七有时候睡觉不老实,会一直将阿四撵到床一边去,但阿四也没说什么。小七还喜欢卷被,卓远时常夜里起来看他们有没有踢被子的时候,都见阿四是不是没盖着被子的,而是死死拽着被子一角,牢牢遮住肚子。
卓远眸间含笑,又想起刚才指尖点上她额头,她木讷怔忪的一幕。
孟子辉的这些招数还是管用的。
早前他还不觉得,只是他亲上指尖,指尖轻触上她额间的一幕,他心中还是怦然心动。
该死的,怦然心动。
卓远起身去了小榻,阿四和小七霸占了床榻,他就一直睡在小榻上,即便有时候要哄他们两人睡觉,会同他们一起睡在床榻上,但等他们睡着后,他都会去小榻上将就。虽然折腾了些,但是心中微暖。
这一趟来栩城,见到阿四和小七关系慢慢缓和,他心中欣慰。
只是踱步至小榻上,见到小榻上放着的木槿色衣裳,他整个人都愣住,脸色当即黑了下来。
他自然是不相信会输给小五,才会同小五打这种赌!
卓新穿木槿色的衣服尚且还好!
他……
明日驿馆中还有这么多人在,驿馆的掌吏,小吏,女使,还有许黎,永宁侯府的几个小子,还有府中上下,和沈悦,他这声木槿色的衣服怎么穿得出去!
还要穿一整日,穿到过年!
卓远拿起衣服,恼火得扔到一侧,小五这个臭小子!
他怎么能遭他的道!
卓远窝火!
他再不济,也是堂堂平远王一个……穿这种颜色……
翌日晨间,沈悦早起梳洗。
今日是年关,要穿新衣,守旧岁,迎新年,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日。
沈悦是随身带了新衣裳的。
之前舅母给她做了好些,因为知晓中途不会回单城了,所以都带到了路上。
舅母知晓她不习惯太过鲜艳的颜色,所以倒也没有大红大绿,大紫的也少,但在年关喜庆穿的冬衣,也就只有一件木槿色的小袄子搭配皦玉色的襦裙了。
木槿色……会不会太艳了些?
但想起今日是年关,仿佛这一年里也就今日穿得喜庆鲜艳些也是无妨的。
沈悦想了想,还是伸手逐一解了身上的衣裳,换上这身木槿色的小袄子和皦玉襦裙,也换上了一双新的双归燕绣花鞋,忽得,便似有了年关的意味。
沈悦仔细洗漱,而后在铜镜前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