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过了十秒,还是过了十分钟,张言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朦胧的光晕刚好退却。
身体四周是爆开的水泥与碎成粉末的瓷砖。
他正前方,一堆废墟中,躺着已经被压成铜饼的铜制水管和龙头。
而之前的洗漱台早就不见了踪迹。
放眼望去整个洗手间,只有他这里还算完好。
“……”
刚才在一瞬间,得到提示后,他捡起刚好落在身边的银币。
他也获得了银月祝福。
没错,这里第一个获得银月祝福的,竟然是他这个从门内召唤出邪魔的人。
其他的什么教廷之人,好像只是沾了他的光。
他扶着墙站了起来,刚才在正中心,被那玩意儿一撞,差点被撞散架。
对方的样子张言虽然没看清楚,但是却熟悉的很,就是之前追杀他那条扭曲的狗。
这家伙躲在星辰之门后,一直在等待着张言开门。
“明明当时是在梦里的城市里,现在这鬼东西竟然跑到现实中了。”
想到这里,张言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出现一阵眩晕。
空气里弥散着直冲天灵盖的焦臭,差点让他原地去世。
从兜里拿出一张手帕捂住口鼻,让刺激的味道稍微淡了一些。
他屏息凝神四下观察,发现画的印记,连同纸笔都在刚才的一瞬间,被碾压的一点不剩。
这次算是失败了。
但是,刚才跑出来的那“狗”呢。
四下寂静,他走了出去。
“人呢?”
他喃喃自语。
刚才明明听到教廷人已经在破门了,现在他们竟然全部都消失了。
今夜的银白月光格外的明亮,从破碎的房顶照射了进来。
张言耳朵微动,听到风中有细碎的咀嚼声。
如同雨点般细碎。
偶尔有“咕咚”的吞咽声。
他在阴影下,转过头,透过坍塌的窗户缝隙,看到外面病人晒太阳用的广场上,一只黑红色六只腿的“狗”,正在埋着头,啃食着人。
他满口獠牙,额头上长满了黄色的复眼。
张言看到它嘴里的人,穿着一身圣光教廷的军士制服。
在银色的月光下,被他撕扯着不停摇晃,一寸寸被它咬碎,吞进了嘴里。
与此同时,不远处,还有数只一模一样的“狗”,正从远方花坛或是房屋里跑回来。
它们嘴里统统叼着那些昏迷不醒的教廷人员。
他看到之前跟着自己那位圣光教廷军士,这会儿被一只狗从远处叼着,摔在地上。
然后那狗像是水一样,融合进了正在进食的那只。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丢在啃食的那只身前,然后其他的狗,全部融入了这一只体内。
张言心脏剧烈跳动。
这恐怖的景象,只有在亲临的时候才能感受到。
对方离他的距离,就只有大约八米左右。
他能闻到一阵阵血腥气,看到冒着热气的人类脏器,被那长满獠牙的邪魔,一根如同钢鞭一样,长满倒刺的管状舌头,不断剥离着。
血液一滴滴溅落在地面上,混合着灰尘滚成一个个小圆球。
在苍白月光下,呈现出一副残酷且诡异的画面。
他刚才就躺了一会儿,这些教廷的人就全灭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到底从那门中放出了什么。
最后,还有个问题:
“还回得去吗?”
这时候,地上的一个人突然抽搐着,猛烈的抽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张开嘴,喊出了声音:
“救……命!”
“救命!”
正在进食的怪物,倒是完全没有理他。
在吞噬完毕后,他喉咙开始鼓了起来。
接着张开嘴,呕吐出一堆血肉溶解的细碎残骸。
刚才吃下的,它又吐了出来。
“他在玩耍!”
张言脑子里,他自己的声音,在冷静的向他诉说。
“它只是在取乐罢了。”
一段不属于张言,也不属于诺亚的知识,从脑海中,用张言的声音说了出来。
在这种诡异的场景下,张言甚至被他脑海的声音带出一种超然物外的感受。
就像是站在上帝视角,点评一部恐怖片里的怪物。
张言不知道这种情况是穿越后遗症,还是精神分裂。
他还来不及想,和他隔得不远的圣光教廷的军士,不知道怎么的,注意到了黑暗中的张言。
他瞪大了眼睛,与张言对视着,嘴里不断的求救着:
“救命……救命……救命!救救我!”
“夸嚓!”
随后他被猛地一口,咬爆了头颅。
就在张言眼前,求救声戛然而止。
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见到这种情形后,要么是陷入无尽的恐惧,要么就是愤怒。
对,张言感觉一股子怒气,冲上了天灵盖。
如果不是他努力克制,这会儿恐怕已经冲了出去。
“它的身体范围五米,能影响附近智慧生物的理智。离远点。”
张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感觉有些糟糕。
根据诺亚的医学经验判断,他现在已经够得上精神病患的标准了。
这时候那只怪物,黄色复眼上密密麻麻出现了一个个小点,然后缓缓侧过头,一头的黄色复眼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刚好看到正准备退走的张言。
“它能看到死者生前的记忆。”
张言脑海中的预警声音再次响起。
与此同时,对方张开大嘴,发出刺耳啸叫。
声音仿佛钻头一样,疯狂的往他耳朵里钻。
张言捂着耳朵。
他一个翻滚,退进了墙角阴影中。
双手死死堵住那魔音,咬牙切齿青筋暴起。
他弓腰低头,借由墙体的遮掩,赶忙朝着屋外的过道跑去。
“吼!!”
这狗看到张言还活着,浑身扭曲的血肉开始沸腾起来。
一边发出难听的咆哮,一个箭步跨过数米距离跳到了窗户前。
它竟然没有立即发动攻击。
停在窗户口,像是有些犹豫徘徊了一会儿。
身上分裂出一道黑影,化作他本来的样子。
朝着屋内追了过去。
紧接着,它突然侧过头,朝着左边的住院大楼黑暗处看去。
有些紧张的看着那黑暗深处。
这里还有别的东西。
“………”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两道光芒姗姗来迟。
两道个人影,几乎同时落入广场上。
一个是两米来高,仿佛巨人般壮硕的尤利西斯圣光红衣主教。
冷眼看着背朝着他们,窗户口徘徊的邪恶生物,嘴里吐出两个字:
“邪魔!”
他那双厚重的双手,发出神圣的金色光芒。
另外一个老人,打扮非常怪异,身上穿着价值不菲的黑色燕尾服,背上皮套系着一柄半透明古老纹饰的重剑。
花白的头发,双眼紧闭,还有嘴角有一个狰狞的伤疤。
看到他胸口佩戴的金属质地的山峰家徽。
让尤利西斯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老人从怀里取出一枚猩红色魔石,张嘴就吞进了肚子里。
长长吐出一口灼热气息,仿佛脸上的皱纹都平复了下去。
随后抬起右手,单手就取下了背上的重剑。
举重若轻的挥动了两下,咚一声擦在了地上。
虽然双眼紧闭,但是脸始终朝着怪物的位置。
“是你先上?还是我先上?”
尤利西斯听到对方的话,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挺直了身躯说道:
“我们还是一起上吧!”
老人将单手握持的重剑变成了双手握持,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反射着月光的银白,没接受建议:
“……那我上!”
说完举剑过肩,浑身亮起淡淡的银光。
一步跨出,身形一晃动,三步跨越,像风一般冲了上去。
那压根就没注意他们的“狗”,身上银光一闪而过。
“轰!!!”
巨大的力量波及到了诺亚的寝室,只看得一道光闪进屋内,爆出无数烟尘。
尤利西斯错愕的看着这一切。
那只扭曲的怪物,慢慢变成两半,瘫倒在地上,其中污秽之物流淌而出。
一击就成了?
刚才它在看什么东西,都入神了?
四周是两教廷的年轻军士尸体。
尤利西斯有种荒谬感受。
就这?
不过,这时候他已经确认了老人的身份。
曼海姆月行者的最高领导,贝狄威尔雷德梅恩。
帝国仅存的魔剑士之一,银月圣剑的持有者。
没想到他也在曼海姆。
一出手干净利落。
尤利西斯主教手上的光芒逐渐收敛起来,早知道这么简单,就不用飞行法术了。
看向生死不明的那些教廷军士,他将目光投向贝狄威尔。
最终越过老人,看向了破碎房间里。
月光从楼顶射下来,一共三层楼,全被打穿了,这群人刚才到底在什么?
难道还有别的邪魔?
“它刚才好像中了高阶的精神魔法,被定住了,我们这边全是实习生,你们还有国家认证精神系二阶魔法师参与?”
贝狄威尔收起重剑,放入背上的皮套里。
略微有些喘息,伤痕狰狞的脸上,露出些许疲态,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告诉着尤利西斯,刚才的果断一击,绝对不像表面的轻松。
尤利西斯用视线扫视着地上的尸首,开口说道:
“没有,不是我圣赦院的,都是裁判所的对外部队,有魔法回路,但实力一般,用他们在这里看守监视格林赫尔曼的弟子……”
贝狄威尔鼻息很重,他顿了顿才点头回应道:
“听说过,最近有些案子和他有关,所以……你怀疑是他召唤的这个?用来对付我们的人?”
尤利西斯还没回答,突然感觉出周围寂静的有点过分。
明明战斗结束了,怎么没看到医院的人?
他心中起了些警觉,但没有对年迈的贝狄威尔示警:
“他?我检查过,连魔法回路都没有的普通人,我只是怀疑他背后的格林赫尔曼。”
“那个男人之前是生命教廷的,生命教廷,他们这么多年出现的污染者,多得我数都数不清。”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于生命教廷的恶感,而贝狄威尔和他不熟,对他的看法不置可否。
“……”
现场陷入沉默。
尤利西斯这时候也知道自己有些失言了,他转移话题对贝狄威尔发出邀请:
“这里太安静了,我要去对面住院楼看看,顺便找找有么有活口,你要一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