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交错的街道铺设的很平整,虽然辅道用黑漆漆的煤渣铺就,却跟主路的白色沙石形成鲜明对比。
街道两侧矗立房屋,大多是泥胚房却很整洁,小六子来到主道最后一排,这里居民住的可是青砖瓦房,还有几栋不是很奢华的小楼。
张小六扫了一眼街道上的行人,小心的来到第二栋小楼前敲响院门,没多久听到女子的声音。花枝招展的三姨太开门后看到是他,阴阳怪气:“原来是你这个拉车的,来这里干嘛,钱不都给你了吗?”
张小六不敢抬头去看她,低着头说道:“三姨太昨晚叮嘱小子,若是有人去老宅就来报信,刚才有个白头发的年轻人去要债,说是张老板欠他钱。”
“哦,”三姨太听到消息细长眉毛皱在一起,“他长什么样子?”
张小六把褚文昊的相貌形容一遍,三姨太脸色就有些不好看,昨晚张强可是交代过,最近要小心,尽量少出门。
“知道了,这次辛苦你了,打赏你的。”葱白玉指把一个大洋扔在地上,“回去后好好看着,在有人去老宅及时来报。”
“小子懂了三姨太,”弯腰捡起大洋急匆匆离去,而三姨太小心的看了一眼两侧把院门关闭。
褚文昊等了一会才出来,现在张强的住址锁定了,就是不知道他今晚回不回来,远远的监视半小时确定女子没有出门后他才离开。
既然来到歌乐村顺便把杨先生交代的事办了,他也好奇是什么人。
“这位大叔留步,请问村里有没有一个叫姜涛的年轻人?”褚文昊拦下过路的男子询问。
“姜涛”中年大叔在回想摇摇头:“我们村没有姓姜的人家,小伙子你应该找错地方了。”
看来杨先生有先见之明,“那请问大叔,最近两年来村里居住的人有没有脸上有块红色胎记的人?”
“啊有,你说他我知道。这个人来村里一年多,平时也不跟什么人来往,神神秘秘的自己一个人住,周围邻居跟他说话他都不搭话,真是个奇怪的人。”
“大叔他住在哪家?”
“你往村东头走,最后一排往西第二家。”
告别大叔后按照提供的地址来到说的房子门前,有些破旧的木门没有上锁,褚文昊上前敲门。
“谁!”
门没开从里面传出询问,声音冷冽干脆很是谨慎,不难猜出防备心很重。
“杨先生让我带话给你。”这一句应该足够。果然,木门从里面打开,一个有些急切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眼神有些锐利的望向他,身体紧绷像随时出击的猛兽。褚文昊打量起面前男子,有三十岁左右,身高一百七十八;国字脸,面容刚毅,右眼角下有块很明显的红斑。
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长衫,不难看出浑身散发的军人气息,身材很敦实却不显胖。
他在打量姜涛,姜涛眼里也在定位面前男子的身份。黑色礼帽却盖不住苍白的鬓角,清癯的脸颊显得很英气,比一对剑眉更有印象的可能是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充满智慧的光芒。
恩,可能脸上几道鞭痕影响美感,稍显粗狂,明明是带着微笑却有些狰狞,总体定义不像好人。
“你是谁?”姜涛谨慎的开口询问。
褚文昊笑道:“远道而来不请客人喝杯水酒,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再说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姜涛瞅了他一眼,让开身形,褚文昊点头示意向着院里走去,姜涛扫了街道两眼把门关好跟着进院。
很小的四合院,也不算四合院,只有正屋四间东侧一间房。姜涛几步来到里屋等褚文昊进门后,示意他坐在客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
室内很暗,一张床,衣柜、餐桌,靠近窗台有个破旧的书桌,上面放着厚厚的纸张。褚文昊没有坐,而是来到书桌前,扫了一眼还没收起的图纸,上面用铅笔勾勒着几间房屋与路径,看上去有些熟悉。
姜涛急忙跑到桌前用旧纸张覆盖他的杰作,同时冷冷望向他:“有事说事,没事请你离开。”对于坏人态度不需要太好。
褚文昊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生气,笑道:“你这画的不对,白公馆有三道门,每道门里有八间房,周围有明岗四处,在这里手把刚覆盖的纸拿掉,提起笔开画。一侧姜涛眼角抽动就要暴起把他灭口,却被他行如流水的绘制吸引。
褚文昊像是没看到他的样子,“看到没,每道门有中统特务六人,分布在这个位置。顺着主道进入最后的庭院,杨将军被关押在这座房子的地下室内,恩,房子里有两架机关枪。”
“这是白公馆院内的力量,其它地方我没看到不确定,这些房间里应该藏着人,暗哨在哪里不确定。
出了白公馆往北跑两千米到达空军第二道关卡,有六人二十四小时轮换值班。而且第二道岗距离军营只有五十米远,这里有四名士兵执勤。
里面就是后勤团满编兵力,支援战斗大概三分钟。从这里下山走三千米遇到第一道岗有四人执勤,过了这道岗一路就可以冲下山。
没人拦你开车的话要十分钟,有人拦你可能十个小时,靠你自己的话恐怕这辈子很难把杨将军救出来。”褚文昊说完扔掉铅笔笑着看向他。
“你——”姜涛差点气死,又惊又怒,惊的是这个人好像很了解自己要做什么,而且对白公馆以及兵团都很熟悉。怒的是自己费了半年时间才打听到的线路图,被他几句话给打的体无完肤,根本就没有营救的可能。
更惊奇的是这个人像是对自己将军很熟悉,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此刻有杀他的理由与冲动。
“你是谁?不说清楚今天休想走出这间房。”姜涛冷冷威胁同时,已经摆出要除掉他的架势。
褚文昊摘下帽子煽动几下,轻道:“杨将军让我告诉你,往事已矣,不必执着,他不需要你再为他做任何事情,希望你好好活着。”
话刚说完,姜涛就一个暴走来到他身边,抓住他的衣领红着眼激道:“你见过将军!他怎么样,是不是出事了!”
“咳咳、”
青筋暴起的姜涛力量还是很大的,抓衣服牵动里面的伤口,褚文昊也是疼的龇牙咧嘴。
“你有伤?”姜涛像是发现他身体不太好,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松开手,却还是期待他快点回答自己的问题。
褚文昊整理了一下衣服,长舒口气:“放心吧,杨将军很好,不然怎么安排我给你带话呢?昨晚还跟杨将军畅聊半宿,今早刚逃出升天。”
听到将军没事,姜涛冷静下来望向他的眼神也不在那么凶狠,却也没放松警惕,“你怎么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对于这种怀疑他很理解,“杨将军让我告诉你西山那盆牡丹是红色的。”
听到这句话姜涛在无疑虑,却面容惨淡像是被抛弃的孩子一样无助而迷茫。
“将军!!”姜涛一声大喊响彻云霄,双膝跪地泪水滑落,久久哽咽。
唉,褚文昊哀叹一声,他也是军人知道跟随多年的长官突然不要你了,内心是何种感受。
姜涛像是失去魂魄,久久不知起身,又像是失去方向,迷茫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褚文昊看他那样实在不忍,轻道:“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将军既然做了选择自有他的理由,作为他的忠实下属即便不参与也要默默支持与尊重。你要知道,杨将军身陷囹圄并不是仇恨党国,而是在做出选择后没有发挥自己的价值就被囚禁。
遥遥三千里,故土已分飞。倭寇犯境,欺我中华!杨将军恨不能化身这满天雄鹰,亲手撕碎那蕞尔小民。你我皆是军人自当保家卫国,把这些小鬼子赶回老家。
这不仅仅是你我之愿,更是四万万民众之愿,亦是杨将军未尽之心愿。你应该打起精神,不管是为国还是为民,或者延续杨将军的夙愿,都要振作起来抗击倭寇。”
褚文昊的话仿佛给姜涛打了一针兴奋剂,突然从地上爬起来,红着眼睛道:“你说的很对,我要完成将军的心愿,去战场上撕碎这些小鬼子,但我不能放弃将军,一定要想办法救他出来。你既然能从里面逃出来,一定有些本事,请你帮忙救出杨将军。”说到这里给他鞠躬恳求。
褚文昊赶紧扶他起来,他可受不起。看到他恳求的目光,他有些为难,严格来说他是国党军人对于杨将军不谩骂殴打已经很尊重了。但你要求一个虽然死了心的国党士兵去救一名共党人员,还是很难做出决定。
这不是他不想救或者救不救的问题,而是他不敢救,他从时空长河回来已经改变了一些事情的发生,要是真把这位救出来,历史可能要重新书写。
你去救一个没有影响力的百姓可以,因为他的影响力实在太小,在岁月的长河里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你去救一位手握重兵的将军,可能产生的效应大大不一样,很可能增添无数哀怨。
还有一点,他知道明年军统会把白山公馆打造成铜墙铁壁,即便想救怕是也救不出来。他能跑出来因其身份问题,再加上有唐美丽在旁策应,威胁只是很小一部分原因。
说不定哪里就藏着狙击手,关键时刻给你一枪,幸运的成分多一些。
褚文昊看向他道:“你要知道我现在是一名党国军人,并没有参与任何其它组织。”他这话已经表明自己的立场,带话给你已经是对杨将军的尊重。
姜涛面色一夸,知道他说的对,他曾经也是一名国党军人,自然知道里面的事情。
没有怪他,像是平静了许多。“你走吧,感谢你带来的消息,以后有机会会报答你。”说完又走回桌前望着手里的图纸,仿佛下定决心一样。
褚文昊看他那样就知道还不死心,皱眉道:“何必如此,你即便把人救出来能跑出重庆吗?杨将军的身份是不可能允许他回去,即便放弃抗日也要掉头先处理内部事情。
你是打算把这来之不易的抗日局面破坏嘛!
那样杨将军可真是死不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