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玄素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那处别院的门前。
因为还未复职,所以齐玄素没穿鹤氅正装,只是一身道袍常服,腰间也没悬挂经箓,只是挂了“九阳离火罩”,充作是玉佩一类的挂件,并不怎么扎眼。
齐玄素本还想着,自己可别遇到狗眼看人低的事情,却没想到,这别院的门房是个极有眼力的,刚见面就恭恭敬敬,三言两语间便猜出了齐玄素的身份,一口一个“齐爷”,让齐玄素好生感慨。不过他再转念一想,门房干的就是这个,若是没点眼力见,三天两头得罪人,早被一脚踢走了,而且石冰云肯定早就交代好了,今天会有客人登门造访,门房早就预备着呢。
在门房的引领下,齐玄素进了别院。不过没去正堂,而是一路穿廊过堂,过了二门,径直往花园行去——别院中没有其他女眷,不存在内宅的说法,没有半路换成个丫鬟引路。
因为靠近蓬莱池,所以好生东南坊的府邸引水入府并非难事,在这处别院中就有一方人造的小湖,湖上有曲折水廊,通向湖中的水阁。
如今是入冬天气,水阁四周放了炭盆,若是落雪,还可以围炉赏雪。
门房到此止步,齐玄素独自走过水廊,进入水阁之中。
此时水阁中坐着两人,其中一人正是齐玄素的顶头上司石冰云,另外一人则是个看起来不惑年纪的男子,一身石青色常服,颏下五柳长须,面如冠玉,相貌清奇,一看便是养尊处优之人,神情甚是潇洒。
齐玄素虽是男子,但也不得不赞一声,好姿容。正所谓男子气度不因岁月而折损,反而上了年纪的男人比起年轻男人别有一番韵味,毕竟许多气质是需要岁月沉淀的,褪去那股子奶气和青涩味道,同样需要时间,眼前这个男子便是个经历了岁月沉淀的美男子,如同一坛老酒。
再看两人坐在一起,如寻常夫妻一般。
齐玄素心中明了,这位多半就是石冰云口中的“老秦”了。
这样一个人物,如此身份,如此姿容,又有仗义疏财的美誉,想来性情也不会差了,难怪能入得石冰云的法眼。
齐玄素作为晚辈,主动行礼。
两人已经起身,石冰云介绍道:“天渊,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老秦了,朝廷册封的晋王。”
齐玄素口称“晋王殿下”,他来帝京之前做过功课,知道这位晋王殿下从辈分上来说,要比秦凌阁高上一辈,与皇帝陛下、辽王是同辈中人,看着年轻,实际上是快六十岁的人,主要是驻颜有术。
皇室天家也有一套与道门对应的辈分:果毅循超卓,权衡本自持。这并非高祖皇帝所定,而是太宗皇帝为后世皇帝定下,由第三代帝王从“果”字辈开始。太宗皇帝与玄圣是同辈之人,如果算上不在辈分里的太宗皇帝,到了当今皇帝陛下,刚好也是七代人,“权”字辈对应道门的七代弟子,所以这位晋王殿下名叫秦权翊。
秦凌阁是“衡”字辈,不过他放弃亲王爵位之后,连同这个辈分也一同放弃了,后来又取名为“凌阁”,却是与道门参知真人宁凌阁重名。
石冰云若有所指道:“都是自家人,天渊不要拘束。”
齐玄素心中了然,看来朝廷的确不是铁板一块,辽王显然站在太平道那边,晋王却站在正一道这边。
齐玄素歉然道:“青霄本要与我同来,只是李代副堂主和陆主事还在等着她,着实是脱不开身,所以她托我向副府主和晋王殿下告罪一声。”
石冰云哪有不懂的,也不以为意,淡笑道:“也罢,那是她没有福气,今天老秦专门从他的酒窖里取出了一坛‘醉生梦死’,又让人捞了几条养在池子里的河豚,特意请的太平客栈大师傅把它做了。”
齐玄素久闻河豚大名,什么冒死吃河豚,却从未没吃过,来了帝京之后,别的不说,在奢华享受这方面的世面着实见了不少。
不过齐玄素也心里明白,今天的宴席不仅仅是庆祝他洗脱嫌疑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