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杜若宁来藏书阁的时间是在散学后,因此也几乎没碰到什么人。
只有一次,她来的时候发现薛初融也在。
薛初融一直奉效古先生的命打理藏书阁,平时学生们借书还书都要通过他,每天快要散学的时候,他会把一天的借阅书目整理好,顺便打扫一下卫生再走。
他知道杜若宁每天散学会过来读书,为了避嫌,总是赶在杜若宁过来之前离开。
因为过几天要比赛,最近来借书的学生多,他也就比平时忙碌一些,离开的时间有所推迟。
杜若宁进来的时候,他正好从一列比较矮的临时书架绕过来,因为紧张加意外,绊倒了书架,一架子书稀里哗啦散落满地。
杜若宁又好笑又无奈,过去帮他把书架扶起来,又一起去捡地上的书。
“你这么爱摔跤,许是因为养分不足,骨头发软导致的,以后不要光吃菜,也要多吃些肉。”杜若宁好心提醒他。
薛初融不禁红了脸,话却说得坦诚:“肉很贵的,我现在没钱买肉,等我中了状元,做了官,就有肉吃了。”
杜若宁又忍不住想笑:“你什么时候能中状元?”
“明年春闱我就要下场了。”薛初融道,“倘若我能中,就和首辅大人一样,是大周最年轻的状元了。”
“这么说,你今年十六岁了。”杜若宁道。
宋悯是十七岁中的状元,放榜那天,全城轰动,榜下捉婿的人家为了他差点把头打破,那叫一个春风得意,万众瞩目。
后来他身穿红袍,头戴宫花,骑着高头大马从御街走过,恰好撞上打了胜仗得胜还朝的她,那张恣意张扬的俊颜一下子就闯进了她的心里。
是的,那时的宋悯真的是神采飞扬,风华绝代,没有哪个女孩子看到他会不心动。
不像现在,一副弱不胜衣的病美人样,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你这么有信心能中状元吗?”杜若宁收回思绪,笑着问薛初融,“你想中状元,是不是为了让孙家小姐后悔?”
“不是,我不希望她后悔。”薛初融认真道,“是我自己没有能力给她好的生活,这不应该怪她,我希望她嫁给别人后能过得幸福,这样我们才不会因为有遗憾而时常想起对方。”
这番回答让杜若宁很是意外,也因此更加觉得这个男孩子心地纯良,品性高洁,是不可多得的正人君子。
“你一定会中状元的。”她笑着说,“你这样的人不中状元天理难容。”
“借若宁小姐吉言。”薛初融也腼腆地笑,一本正经地给杜若宁施礼,“就算不中,也是我努力不够,和老天爷没关系。”
杜若宁:“……”
老兄,你要不要这么实在?
“其实不中状元也可以有肉吃的。”杜若宁道,“你不是住在菜地吗,可以布置陷阱来捕捉野味,我教你啊……”
随后她便把自己从前行军时和士兵们学的捕捉猎物的方法一一告诉了薛初融。
薛初融听得入神,眼睛睁得溜圆,问她怎么会懂这些东西。
杜若宁骗他说是跟自家哥哥学来的。
薛初融一点都没怀疑,当天晚上回去就照着她教的方法逮到一只兔子,煮了一锅兔肉,第二天专门在藏书阁等她,送给她一只兔腿,说兔肉真是太香了。
杜若宁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薛初融又说,等君子赛结束,他多逮几只兔子,到时候煮一大锅兔肉,请杜若宁和她几位兄长一起去吃。
杜若宁答应了他,说到时候给他带几坛好酒。
两人相谈甚欢,不觉天色已晚。
薛初融恪守男女之防,赶在天黑之前告辞而去。
杜若宁多留了一会儿,准备把贺之舟今天给她的新情报看完。
藏书阁不让点灯,她看得十分吃力,全部看完眼都快瞅瞎了,随后踩着凳子把那本做胭脂的书拿下来,把情报夹进书里重新放回去。
刚把书放好,身后突然有人阴恻恻地问:“你在做什么?”
杜若宁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心跳也在这一刻骤然停顿。
她没有立即回头,强忍着心中恐慌做了两个深呼吸,而后转身问道:“薛初融,你还没走啊?”
光线已经暗得看不清人脸,空气中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冷冽香气,仿佛冰雪覆盖下的寒梅香。
“江潋?”她小声唤道。
那人静静站在暗影里,过了一会儿才幽幽道:“怎么不叫督公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