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事员沉声:“很特别的社会形式。”
“嗯,所以对海妖来说,我……我朋友无法想象有人能够长相厮守在一起,最后的最后一定都是相看两厌的不辞而别。我朋友的父母也是这样,从来没有见过面,也不需要见面。她自己也是从小在帝联的集体育儿所长大,后来,她甚至连有养育之恩的帝联都厌烦了起来,跑到边境行星一个人躲清静。”
“你的朋友现在在烦恼什么?”
“她现在遇见了两个人,和他们在一起时很开心,偶尔也会有些更深入的想法……”
海妖吸气:“她很珍惜现在的开心,所以一想到以后必定到来的厌恶就会害怕,越想越害怕,她一想到现在的自己,和以后会变得厌烦的自己居然是一个人,会害怕的想吐。”
办事员歪了歪头,几段美妙到完美无缺的场面话已经到了嘴边,但,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他根本不想工作?伪装的华丽语调崩塌,他居然叹了口气,正襟危坐的姿势崩塌的彻底:
“我算是听出来的,你的朋友大概是在害怕‘婚姻’这样的承诺,对吧?”
“咦?我……她根本没想这么远。”
“大差不差,反正是惧怕承诺,”办事员轻笑:“嘿,告诉你个常识。这个银河能够‘长相厮守’的种族可是少之又少,而且各个都利己的要命。像海妖这样喜欢‘不辞而别’的才是喜欢展露性情的大多数。”
“啊?为什么?”
“你觉得所谓婚姻是什么?是爱情的结晶?是神圣的诺言?可笑至极,”办事员耸肩:“翻遍每个文明的婚姻法,它的实质只是血脉的妥协以及财产合并与再分配的一纸契约而已!”
花骨朵摇头,指了指自己的手臂:“先说血脉,所有血肉生物在文明诞生以前,都是基因的奴隶。文明诞生后,血脉也是生灵所最为认可的,分辨敌我的方法。”
“拿人类来说,为什么大多数社会的伊始都是母系社会?因为只有母亲可以百分百确认哪些孩子是自己的血脉,最能生的母亲就通过血脉拥有了最强的力量。”
“后来有些社会又为什么演变成了父系社会的一夫多妻?就是因为那些种族的雌性一次能生育孩子的数量是有限的,二来雄性只要可以找到足够数量的雌性,他能播撒的血脉数量就是更多!”
艾山山愣愣,她眼里的办事员是个不入流的社会学爱好者在卖弄学识。
“还有游牧文明,”办事员继续感叹着他不知道正确与否的话语:
“游牧文明对迎娶的女子贞洁无比注重,但族群内部的女子却能在丈夫死后,再嫁给丈夫的父亲兄弟,甚至还颇受欢迎。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保证血脉相传的纯洁吗?只是游牧文明所认可的血脉宽度更广而已。”
“至于婚姻又混上了财产呢?嘿,哈哈哈,”办事员摇头,声音当中有些伤感:“我认为,财产就是奴役的标志。婚姻通过财产让婚姻双方互相奴役,财产衍生的金融之类更是。婚姻奴役你的身体,你的精力。金融奴役你的脑力,你的未来。”
“而且……通过数字,传统,制度以及虚拟来奴役,真的比用鞭子奴役来的更加先进吗?可悲的是大多数生物需要这种奴役,奴役会带来痛苦,也保障了生存。为了生存,大多数生物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甘之如饴。”
“至于最终受益者是谁?大概,也只有流传在我们身体里的基因了吧。”
“所以,有时候没见过世面的土著会对陌生的伦理形式感到本能的恐惧与恶心,殊不知那样诡异的伦理是在那种环境下保证血脉传承和自身生存的解法,或许不是最优,但一定行之有效,”
办事员摇头:“我们指责什么都可以,能够指责某某土著愚笨而不知发展,指责他们丑陋不堪,但唯独唯独,都不应该指责生存本身,同样也不该指责为了保障生存作出的种种尝试。大哥不笑二哥,咱们都是基因的奴隶。”
“而就像生物繁衍时会获得快感,又或者减轻痛苦一样,”办事员换气:“你会觉得适合的人身上味道很香,下意识忽略他所有缺点,这相处中的幸福快乐是基因所赐予我们的再珍贵不过的甜品了。”
艾山山终于摇头:“办事员先生,你很喜欢聊天时跑题吗?”
“海妖生在洋流行星,天生就没有那种被奴役的枷锁。同样,也没有尝过基因赐予的甜点,对吗?”他微笑:“抱歉,我想说的是,你身为星海时代的海妖混血,可是再幸运不过的事。”
“你可以选择海妖那边选择无拘无束的自由,也可以选择人类这边为了珍贵的甜点去长相厮守,都可以视情况而定。你大多数时候也不用为了生存发愁,世上所有的伦理都不该束缚星海时代不用为生存发愁的生灵,”
“甚至可以……始乱终弃,你全都要。有灵活底线,把某人和自己的内心一起放在鼓掌间,不好吗?”
艾山山呆愣愣。
“能够完全坚持自我是种傲慢,但完全随波逐流也是挑战你自己的一切,”办事员耸肩:“记住,灵活,一定要灵活。这里我推荐敝公司推出的婚姻险,倘若关系破裂,也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赔偿……”
海妖猛地把站起,觉得眼前的办事员尽是胡扯,当真浪费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