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我的腿被床板压住了,很疼,我的双手还能动。
我四处乱摸,大声喊着我爸、姥爷、姥姥,没有回应,周围只有沙沙的声音,和脸盆上的滴答声。
这时候我摸到身上黏糊糊的,还很腥,鸡蛋筐在我怀里,被我的身子压扁了。
我努力想把脸盘举起来,根本没有用,这时我听到了我爸在我头顶说话了,滴答声也没有了。
我爸的声音很微弱,告诉我,他身上有房梁,内脏破损了,估计是活不长了。
我当时就哇哇哭了起来,然后喊姥爷、姥姥,拼命想站起来,可我就像被固定在那,只有脸盘下那点空间。
我爸开始咳嗽,我又听到了滴答声,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嘴里流出的血。
他叫我别哭,问我受伤了没有,我说腿压住了,很疼。
他又问我,是不是鸡蛋在我身边,他说他闻到了腥味,我说是,鸡蛋筐在我怀里。
他笑了,咳嗽的更厉害了,然后,他对我说了最后一段话,十几年了,我一句都没忘。
他说:‘大力,好儿子,别哭,记住爸爸下面要说的话。
这是一场罕见的大地震,你姥爷姥姥很可能没了,爸爸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你怀里的鸡蛋是你活下去的唯一希望,饿的不行了就吃一个,隔一段时间就喊几声救命。
你手能动,往上摸一下床板,爸爸感觉右腿卡在床板的缝里,我兜里有烟和火柴。’
我伸手摸了半天,还真摸到了,我马上用手拽,可惜拽不动。
我爸说:‘摸着就好,听我把话说完。
吃一个鸡蛋,划一根火柴,这样,你被救出去以后,眼睛就不会瞎。
现在,我喊1,你就慢慢往回抽脚,同时掏我兜里的火柴。
记住爸爸的话,你是最棒的,好好活着,你是咱李家的独苗,儿子,爸爸爱你!”
我意识到,这可能是我爸最后的遗言了,我哭着喊了起来。
‘不许哭,准备了,1。’
我听见我爸像狼一样嚎叫,然后我感觉腿上松了,我慢慢往回拉,手飞快掏向裤兜,被压扁的火柴抽了出来。
我爸又喊了一声,我一下把腿收了回来,然后我就听到头顶轰一声,我爸再也没声音了。
我拼命的喊,直到喊累了,我才慢慢平静下来,那一刻,我知道,我永远失去了爸爸。
我一次次想我爸说过的话,不敢吃鸡蛋,不敢划火柴。
开始,我并不饿,毕竟吃了一大碗鸡肉,只是觉得害怕,静的吓人,黑的吓人。
我试着慢慢挪开脸盘,轰一声后,我成功了,床板死死卡出了个我蜷缩的小空间。
我往上摸,摸到了我爸的脸,我很害怕,手上都是血,我哭着喊他,很想看看他。
我划着了一根火柴,看见了我爸笑着的脸,眼睛也在看着我,我哭着把他的眼睛合上。
火柴灭了,我又顶着脸盘,蜷缩着听外面的动静。
我觉得很快会有解放军叔叔来救我,虽然害怕,却不绝望。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地面突然震动起来,接着,我就听到轰隆隆响。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是余震,我拼命顶着脸盘,晃动一阵后,好像又有什么东西倒塌了,我这还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