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黄公将张成送出昆吾城。
本来如此重大的事情,是要昆吾大夫来送的。但是昆吾大夫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此事,只好暂时由黄公代送。
对于张成这次打算徒步出行一事,就算是黄公也略显惊讶。毕竟这个年代出远门的第一个选择就是乘车(马车)。上一次张成去夏墟那里也是坐马车去的。但是这一次他却选择了步行。
张成当然不会说他完全不需要马车,只能借口自己打算坐船——这年头没有什么道路系统,大体上就是瞄准一个方向前进就是了。向东行五六天就能坐船,而一旦坐船的话马车就会成为一个负担。
先步行几天,然后坐船,再在靠近目的地的时候下船步行完成最后一段路……这种行进方式也是说得通的。论速度和马车差不多,论平稳性甚至更好。所以听到张成的说法,黄公也就不再多问了。
“这是昆吾大夫的手书,”黄公很珍重的拿出了一封信。这不是普通的信,而是和张成之前从豺狼人斥候那里缴获的泥团一样的密信。当然了,豺狼人那封密信是劣化版,而昆吾大夫这封信是这个年代密信的真正样子:整个泥土已经被烤干烤硬,等闲不会损坏,上面更有完整的印鉴痕迹。也就是说收信人打开信的时候,可以确信密信之前没有被打开过。
“如果张成公子需要齐、鲁、卫等国之师的帮助,可以将信带给那边的主事人。相信这几个国家的人都会给昆吾大夫一个面子。此信,也可以证明张成公子的身份。但是这封信毕竟是密信,只能用一次,张成公子需要慎重。”
张成很感激的将这封信收起来了。
“另外,”黄公拿出一件张成早已经熟悉的东西。“带上玄圭。东夷太远,纵然是昆吾大夫也不可能以挪移之术救援……但是如有不明之事,可以凭此向昆吾大夫求教。”
昆吾大夫真的下血本了啊!如果说上次去夏墟玄圭是必需品,必须要带上。那么这次去东夷的话,玄圭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有它当然更好,没它也无所谓。但是如果张成失败,玄圭就会落入外人之手……对昆吾大夫来说,这损失可就大了。
可是哪怕只是为了提高微不足道的成功率,昆吾大夫也毫不犹豫的将玄圭出借给张成了。
各种事情都交代完毕,下面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张成辞行而去,黄公遥遥望着,直到张成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荒野的尽头才返回。
他来拜会昆吾大夫,昆吾大夫正在房间里,端坐于上,摆弄着黄公曾经看过的乌龟壳。有宛如流动的黄金一样金色光芒在龟壳之上闪耀着。但是上次这些金色的光芒在龟壳上组成了一排排文字,而这一次,它们只是在无序流动,始终不见停下来。
摆弄良久毫无结果,昆吾大夫终于停了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天意难测啊。”他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这才意识到黄公已经在边上静候许久了。
黄公是之间见识过这个乌龟壳的威力的。这种精确预知未来的力量……哪怕神祇估计也无法做到吧。所以哪怕昆吾大夫一个字都没提及乌龟壳的来历,黄公肚子里也有数了。此种宝物怎么可能寂寂无名?只是它落入昆吾大夫的手里却是令人有些意外。
当然了,曾经的昆吾氏是夏室无可置疑的忠臣。夏室灭亡前夕,如果说将一些珍贵的宝物托付给昆吾氏残存族人带走,那也是非常合理的。
“大夫……”黄公也是有点犹豫。“我已经送张成公子离开了。”
“嗯。”昆吾大夫不置可否的随意应了一句。
“这个……前途未卜,我觉得……也许应该再派其他人去不同地方。”所谓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种分散风险的思路并不复杂,什么年代的人都能想得到。
“不,此事,非张成不可!”昆吾大夫断言道。“然……成败未知。”
一年时间,要么昆吾氏将完成延续千年的复国夙愿,以诸侯身份风光回到朝思暮想的故土。要么,就是天子发来了一封讨伐逆臣的命令,昆吾氏要再次踏上流浪之旅了。重新沦为族人离散,居无定所的悲惨日子。
“张成确实很有潜力,”毕竟几个月时间从接触魔网第一层都勉强直接到现在已经能稳定接触魔网第五层,任何人都知道他潜力巨大。但是怎么说,至少眼下,张成还算不上什么高手。只能说他现在已经是精英。这种实力去执行这种任务,实在有点……没什么把握。要知道,这和上一次不同。上次去夏墟夺取九夷之师的卷宗,张成主要起斥候、打探的作用(理论上如此)。这种任务和个人实力强弱并不直接挂钩。“但是大夫,他终究……终究……”
“此事就不要多说了……他家人那边怎么样?”
“他的夫人应该是在夏墟那边学到了什么特殊技术,据说想要造纸。”
“造纸?”昆吾大夫不以为意。前面说过,例如羊皮纸这种东西其实就是把羊(或其他动物)的皮在木框架上拉张到极致,用刀削薄,干燥后形成,并没什么技术难度,是很平常的事物。唯一的问题就是这种东西原料来自牲畜,也就是说不是牲畜出产区那就没办法制造这种纸。“她想要大牧牲畜?”
“看下起来不像,她说有特别技艺,可以制造一些质地较差,但价格低廉的纸。她已经在购买一些材料,甚至和楚国来的商人达成了一些协议。另外,还雇了一些工匠。”
“那就随她去吧。”昆吾大夫对这件事情并不关心。他问及此事,无非是想照顾一下张成的家人罢了。毕竟这世界可以靠着魔法来彼此通讯。张成离家一年的话,收到几封家信还是不成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