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迟了?”姜考一惊,但是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寄希望于万一的侥幸了。“快,冲上去!”
雾气四散,由流散雾气中现身的,赫然是一席飘拂如幻的衣袍。衣袍下是一个模糊的人形,又似一团虚实莫测的光体,浮于空中,宛如足不沾地的鬼魂。
那张面孔无从分辨,唯有黑沉无光的双瞳中凝聚着让凡物颤栗的力量。
巫青没有说谎,神降完成了。但巫青又错了,因为神降没有完成。
通过血祭,所有的能量本应该汇集在一起,成为供神祇穿越的通道。但本该如此的事情发生了一点点微小的变数。
本来祭祀中所有的力量都会被神祇的力量熔铸,消化。但这一次祭品中有一个物品,它的力量太强大了。那是来自另外一个神祇刻意凝聚的力量,纵然东君这等神祇也无法短时间内将其消化吸收。这个无法消化的力量变成了一块砾石,卡在了东君降临的通道之上。
就像是人喉咙里卡上一根鱼刺,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说有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到了这一步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祂被人算计了。一个狡诈,而且难以看穿的陷阱。而不用问也知道,此时此刻对方下一招就要到来,这将是致命一击。趁你病要你命,这是所有世界都通行的兵法正道。
神祇做出了最后的挣扎,祂头部晃动了一下,本来笼罩在头上的兜帽已经放下,暗绿色的长发显现出来,如一束束朦胧的光弧漂浮着,而祂脑后更是升起一轮耀眼的神光。
但无论如何,祂无法清晰的具现出自己的脸来。
现在的祂,既不能进,也不能退。换成这个物理世界的说法,此刻的祂既不能隐藏起自己,也无法真正的使用自己力量来碾碎这些蝼蚁。
祂只能单纯的挨打。
“张成贤弟,怎么办?”姜考目睹这一幕。但他不知底细,面对着一个神祇,他一时之间踌躇不前,不敢攻击。人对于神,那总是有敬畏之心的。
张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虎臣。虎臣会意,拿出自己的滑轮弓,搭上之前送过来的那种黑羽箭矢。一箭破空而去。
一开始张成觉得对方怎么都会抵抗一下,第一箭其实就是试探之用。但不料一箭正中目标。
看上去半虚半幻的身体,中箭之后却瞬间凝实,和血肉之躯没什么区别。
神祇的躯体上血肉横飞,仿佛有一串迷你炸弹在身体内部爆开,随着被侵蚀的血管膨胀成肿瘤炸裂。连续不断爆炸,催生出一支支妖艳的血之花,撕裂神祇的躯壳蜂拥而出。
与此同时,被爆炸扯裂外皮、深可见骨的神祇身躯,却因为非人类的愈合力,迅速变化成畸形。
“这么简单?”这一幕刺激了边上的的姜考。眼看着这似乎平淡的一箭产生如此的杀伤力,让他也暂时战胜了对神祇的忌惮和恐惧。由此可见,神祇并未真正降临,祂现在非常脆弱,远比祂看起来的更加脆弱,甚至比凡物还要脆弱。
姜考张弓搭箭,他也是低阶战士,箭法还过得去,至少近距离对付不会动的靶子还行。只一箭,就射中了神祇那朦胧不真的头部。
红色的火焰突然腾起,猛烈的反扑向姜考。战车上三个人都及时跳开,然而身下战车却已经被火焰瞬间焚烧殆尽。在神祇身躯周围,红莲劫火已然四处飘荡。这让人望而生畏的滔天热浪,于神祇而言宛如不足为道的轻风,但却已经不是凡人能承受的高温。
两根箭矢已然落地,一根是针对祂的杀手锏,另外一根只是凡俗的废物。祂身躯上、衣袍上皆遍布着蛛网状的漆黑裂痕,整个人宛如被砸碎、强行拼贴起来的泥偶。
神祇的脸部依然模糊不清,但每个人都能知道祂在笑。
祂的敌人终究是低估了祂。这个陷阱虽然危险恐怖,却没有将祂杀死的力量。
时间是站在祂这一边的,因为只需要卡在喉咙里的鱼刺消化掉,祂就赢了。祂就能以完整的姿态面对着这些胆敢伤害祂的蝼蚁之辈。
神祇开始调整自身状态,一道道漆黑裂痕开始被弥补,伤口处仿佛在飞速冒出密集纠结的肉芽,将裂痕逐渐填满。而破碎衣袍上的余火则消失了,再度形成了那种风中丝绸的质感。
不过这种裂痕的填补让神祇的身体上显得更加体无完肤。衣袍虽然恢复,但被刚才的血爆蹂躏之后的神躯简直就像是被猛兽啃咬过的苹果,裸露的皮肤体表上甚至覆盖着一层血肉凝固的粗糙晶簇。而且,左眼彻底变成了血窟窿,破碎的眼珠子挂在外面。
外貌虽然凄惨,但祂的伤势确实在愈合。这种程度还不足以杀死祂。。
还要一会……只需要一会……就行了。
然后祂注意到那个车上凡人正在朝他走来,一边走,那个人一边抽出了身上的宝剑。
在剑出鞘那一刻,神祇立刻有了激烈的反应。祂察觉那剑上凝聚着针对神祇的力量。
神祇挣扎着想要逃避,想要反击,想要……但是那根该死的鱼刺死死卡住祂,让祂无法动弹,不能攻,不能守,更无法逃。
“张成贤弟……”姜考惊呼一声。然而张成已经无视神祇,走到了祂身前,高高跳起。
被太阴星君命名为“蚀月”的长剑划过,神祇只来得及扭头闪避,但剑锋已经擦过祂的脖子,划出了深深血痕。祂躲得了第一下,躲不过第二下。
张成第二次跳起,剑尖直刺,从神祇那变成血窟窿的眼眶中刺入祂的头颅。
猩红血花飙射而出,那对神祇来说致命的能量在祂体内绽放开来,宛如触须一般穿过大脑,沿着血管在四肢百骸内蔓延。
神祇艰难的扭动着头颅,嘴巴已经爆裂开来,宛如昆虫的口器。垂死神祇周身腥红灼热的斗气澎湃,像刚从冥府滚烫的血河中爬出来,残破脸上则带着嗜血生物特有的残忍微笑,剩余的那只眼睛死死盯住面前的凶手。
“我记住你了!”祂残破的嘴唇用最后的力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