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秦煜沐浴过后,着一身枣青色杭绸里衣在梢间里枯坐,他长而翘的眼睫染上昏黄的微芒,眼珠子始终不曾转动一下,像嵌上去的琉璃般,直直盯着某一处。
秋昙在傍边侍立,站得腿也酸了,心头躁动起来,她望了眼条案上摆的西洋钟,鹰嘴时针指着第九个格子,她于是道:“二爷,您该歇息了。”
秦煜眸子微动,抬手道:“去书房取一来我看。”
“二爷要什么书?”
“什么都成。”
秋昙这便去书房,从书桌上随手捡了本《农书》,回来呈给秦煜。
秦煜接了,搁在玉几上翻看起来。
秋昙和对面的守诚互望一眼,两人都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
秋昙伺候秦煜时,一向默认守诚守夜、伺候他沐浴沐足等,是而每日只要秦煜上了床,秋昙便能回房歇息,可今儿他迟迟不睡,也不叫秋昙去,秋昙不敢去,只能在这儿陪他捱着。
渐渐有些捱不住了,秋昙揉起了眼睛,后头揉眼睛也无用,终于站着也阖上了眼,脑袋一点一点。
对面的守诚也没好到哪儿去。
其实秦煜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脑子里千丝万缕的捋不清楚,于是从书里抬起头,正看见二人对着点头的滑稽样子,他唇角微勾,突然秋昙身形一晃,秦煜倏地伸手过去拦了下她的腰……
她的腰可真软真细啊!
秦煜烫了似的收回手。
秋昙因险些摔倒而精神一振,彻底醒了,她偏头,见秦煜仍在埋头看书,再看了看西洋钟,时针已指着最后一个格子了。
“我要歇息了,”秦煜阖上书本。
守诚也被这话惊醒,他揉了揉眼,沙哑着声问:“二爷您要就寝了么?”
“今儿不用你伺候,”秦煜对守诚说罢,又调转视线看向秋昙。秋昙愣了下,旋即明白过来,便道:“那便由奴婢伺候二爷吧。”
接着,守诚将秦煜推到床边,秦煜先屏退了秋昙,这才在守诚的搀扶下,扒拉着床沿,滚到了床上,他再自己将自己双腿捋直放好,盖上蚕丝被,而后命秋昙进来。
秋再撩帘进内室时,看见的又是个冷淡疏离的秦煜,至于他方才难堪的攀爬,他一辈子也不会教她看见。
守诚为秦煜掖好被角便走过来,请秋昙到一边,同她交代了秦煜的睡前习惯,“二爷一入夜便几乎不饮茶了,是而不起夜,但二爷常做噩梦,你听见了不必怕,安心睡你的,若你觉他梦里怕得厉害,便去摇醒他,还有这个,”守诚说着,从条案上拿了把绘岁寒三友的折扇递给她,“天儿热,你得为二爷扇风,直至他入睡,夜里不必留灯,二爷枕边有颗夜明珠,你拿出来放在床头几上,能照见些微的亮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