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煜沉着一张脸进来,他方才在春晖堂见了那些远道而来请罪的庄头管事,听说周氏已不允诺不追究他们了,于是特来问她,庄子上的事儿已全权交由他料理了,怎的他们同她说了几句好话,送了几个不值钱的东西,她就把人恕了。
可一进门,尚未开口,却见秋昙跪在屋里。他大为诧异,问周氏:“秋昙犯了什么事,怎么叫到这里来跪了?”声口又冷又硬。
周氏喊了句“看茶,”立即有丫鬟杏子端着磁石茶盘进来上茶。
周氏因鸿雁的事儿与秦煜置气,于是没好气地回:“你院里的人我自不该管,只是几个婆子来我这儿告状,说秋昙收了庄子上管事们的礼,我想着她既收了礼,少不得替他们办事,如此徇私舞弊的,开了头,往后府里便要乱了套了,我少不得管管。”
秦煜由守诚推着来到秋昙面前,抬手示意她起来。
秋昙这才撑着冰凉的大理石砖地起身,因本就脑袋晕乎,又一下起得太急,她眼前一黑,就要倒。秦煜忙伸手抓住她的双臂,大喊来人,“扶秋昙去歇息!”
立时杏子放下茶盘上前来,一手扶着秋昙的腰,一手搀着她的手,缓步到右侧那排管帽椅前,扶她坐了。
“去请李太医,”秦煜吩咐守诚。
秋昙扶着额,连连摆手道:“二爷,奴婢没大碍的,只是起的太急有些头昏。”
周氏端起甜白瓷茶盏悠悠啜饮,冷眼瞧着二人,心道秋昙果然有些手段,才说装病便装上了,而秦煜这块万年玄冰,竟也有怜香惜玉的时候,真是奇了。
“礼是我命她收的,”秦煜将轮椅转到秋昙身边,抬眼看向周氏,目光又阴冷了几分,“哪个婆子告的,命她来告我,别把我的丫鬟扯进去。”
周氏用帕子掖着鼻尖,笑道:“府里谁敢告二哥儿你呢?你不是在前厅见那几个庄子上的管事么?是有什么排布不开的,寻到我这儿来?”
“我来,也是听说夫人你收那几个庄头管事的礼,把他们的罪过轻轻带过不再追究,田庄上的事你既交给我料理,那便是我说了算,夫人又为何横插一杠子?”秦煜一字一句,质问道。
他去三个就近的庄子查账,为的便是震吓其余庄子,如今威施了,周氏却做好人将他们以往的贪墨一笔勾销,一个人也没料理,那还震吓什么?往后他们更要蹬鼻子上脸了!
“二哥儿,”周氏放下茶盏,肃道:“我知道你想着要严办,是而连个面子也不卖给我,把鸿雁打了撵出去,办人不是难事,可把人都办了,之后呢?那十几个庄子又填谁过去?谁是好的,还是坏的,你心里清楚么?再一个,填过去的人不懂农事,也欺上瞒下又当如何?我到底比你多办了几年的事儿,知道该如何料理,”说罢放软了声气儿,“外头人听说咱们侯府的二爷亲自去庄子上捆了七八个庄头管事回来,知道咱们府上治下的决心,如今也都不说闲话了,你做到这份上,便足够了,剩下的交由我来,岂不轻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