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昙在屋里枯坐了一整日,午饭和晚饭也没出去用,到了傍晚,翠袖看不过,端了饭菜过来,秋昙被劝着吃了半碗。她问翠袖秦煜出府的情形,翠袖说整个府的人都去前厅送了,夫人和几位小姐还送了护膝和毡帽等物。
当夜秋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秦煜临走时那一幕,总要脑海中盘桓,挥之不去。
次日她起了个大早,自己洗漱完了便端了盆水进去正屋擦桌椅,她生出某种错觉,好像秦煜已走了许久,桌椅都落了灰要擦洗。
抹桌时,无意看见紫砂茶壶下压着的几张银票,她抽出来看了眼,不禁冷笑,这便放下抹布出门,去了自己屋,将枕头下春娘给的那张一千两的银票拿过来,同秦煜的这三张银票一起,锁进了他的螺钿柜里。
她不会要他的银子,她不想欠他的。
不仅银子不想欠他的,连他送的东西也不要。
她从自己腰侧解下那枚墨玉麒麟佩,也要往螺钿柜里放,可想到从此自己与他再没瓜葛,又舍不得,到底将那枚玉佩挂回腰间,想着自己可不是贪图这玉佩值钱,只是留个念想罢了。
这时,院子里传来绿浓翠袖等向张嬷嬷问安的声音,秋昙这便也掀帘出屋,才要行礼,张嬷嬷却说使不得,“过几日摆了席,便是姨奶奶了,老奴怎好受你的礼,”说着,便领她往外走,说老太太请她过去。
秋昙跟着去了,她以为老太太怕又要刁难她,没想到老太太却只是请她去教原先那两账房记账,后头还心平气和地告诉她,说已经选定了九月初六的日子为她摆酒席,徐妈妈那头已派人送了聘礼去,若有什么难处,也请秋昙尽管同她说。
秋昙最大的难处便是不想做秦煜的妾,可她能说么?只能跪谢老太太的恩德罢了。
黄昏时分回到听风院,她请绿浓去明儿去芙蓉斋传个话,命绿绮和叶子等人九月初五去葫芦巷的小茶馆里等她,她有事交代,绿浓应下,次日便向张嬷嬷告假出府了。
因秦煜交代过张嬷嬷,绿浓要告假出府十分容易,而秋昙要出府,那便万万不能了。
眨眼便到了八月二十八,这日是秦峥娶亲的日子,这日平南侯府门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仪门、角门、垂花门和大门洞开,两边贴喜联,红灯笼如两条火龙,各处亭台楼阁的匾额上都挂着大红的挽花,来来往往的主子奴才们着玫瑰红、胭脂红、柿子红、铁锈红各样红衣,一派喜气洋洋。
饶是老太太昨儿头疼了一夜,今儿也挣扎着起来装扮了,去前厅会客,林氏、周氏和张嬷嬷等人忙得不可开交,后宅抽调了一半的奴婢去前厅伺候。听风院偏僻,凭外头烈火烹油,这里一点风声也听不见。
秋昙和翠袖等人按捺不住,一齐出去看热闹。
众人说说笑笑走到仪门处,秋昙见几个守门的婆子不知往哪儿去了,想着今儿热闹,后门想必也看得不严,要出府不是难事,此时趁乱离开再好不过,只是她的铺子开着,银子还没赚回来,怕又像上回一样出不了城,是而出走的事,还得从长计议。
“姐姐,你看什么呢,快走呀!”翠袖推了推她。
秋昙哦了声,跨过门槛往外院去。
今儿的主席设在东边的迎春堂,周围几间厢房都是女客,戏台搭在院子里,正演一出《荆钗记》,秋昙和绿浓等人站在厢房的夹道里看,这时从穿堂走过来一红衣女子,背对秋昙这头,扎着高高的马尾,用红发带绑着,身着一身大红骑装,上身是胡服样式,袖子处较寻常箭袖更要紧窄,用红色的丝带绑着,下身是绡纱堆起来裙摆,蓬蓬的,这个时代从未见过的样式,不用说就是安平县主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