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昂凝视着地上如同泥浆一般、正在缓缓蠕动的墨丝,眉头深深皱起。
他依旧能在冥冥中感应到这“坨”墨丝,并且当他将注意力集中时,似乎还能通过墨丝,看到自己和楼阁大厅的影像。
仿佛如同多了一双360°全景视野的眼睛一般。
“呃,苍蝇视角么这算是?”
李昂甩了甩脑袋,稍微适应了一下这奇异的感觉,“感觉像是灵识外放的升级版本。”
灵识外放,这是听雨境所拥有的能力。由于天地灵气无处不在,听雨境修士能通过感知周围灵气变化,来“感应”到附近景象。
但这种感应相对而言较为模糊,针对其他拥有灵气的修士和异化物的效果最好,对偏远距离、灵气薄弱的对象则效果较差。
而且也不可能做到像墨丝这么清晰。
李昂逐渐适应了意识中的另一幅视野,犹豫片刻,将灵气像以前一样,输入到墨丝当中。
这一回,灵气在从气海中流出后,突然消失不见,
与之相应的,铺在地上的墨丝,蓦然震颤了一下。
灵气,流入到了已经和身体断开连接的墨丝当中?
李昂更加惊愕,他没有感知到灵气或者灵识在空气中传播的途径。仿佛自身气海中生成的灵力,直接传送到了墨丝内部。
他增加灵气输出,甚至后退十数步,来到楼阁角落,依旧能完美控制墨丝发生抖动,且没有留下痕迹。
“这合理吗?”
李昂疑惑是有原因的,几乎所有学宫的教材中都说了,凡经过必有痕迹,
远程灵气传输,会在天地间形成一条有灵力构成的“细链”,就像飞机在空中驶过,留下的尾迹云。
这种“细链”,会在形成后迅速消散,但一些隐世宗门,是有办法侦测到的——只要足够及时。
镇抚司继承有这种方法,用来追捕违反虞律的修行者。因此一部分修士会在释放术法、施展力量后,再用灵力扰乱现场,甩掉镇抚司的追踪。
“损耗小、精度高、距离远的灵气传输,简直就像念学中的傀儡术一样。
不,可能比傀儡术还要优越。
傀儡术至少还需要用到念线和灵识辅助,来远程操控人造傀儡。
而墨丝就跟身外化身没有区别。”
李昂沉吟片刻,加大灵气输出效率,控制墨丝重组成型。
啪嗒,啪嗒。
摊在地上的墨丝,得到灵气灌输,逐渐改变形状,一点一点升腾起来,构建成一副中空的人形铠甲的形状。
李昂集中意念,墨丝铠甲便逐一做出扭头,屈膝,弹跳,挥手等动作。
如臂使指,或者说这幅墨丝铠甲,本身就是李昂自己身躯的延展,是他的一部分。
“这应该是喂食特异金属达到特定阈值后,完成的进化吧。”
李昂眯眼思索道,“第一阶段的墨丝,能传输灵气,代替先天灵脉。
第二阶段,能增强身躯,强化体能。
第三阶段,可以自由变化,编织成想要形状。
而现在的第四阶段,则能外放出去,像分身一样完美操控。”
他用双指捏了捏鼻梁,沉思片刻后开始了实验。
第四阶段的墨丝,具有以下几个特征。
一、李昂自身体内保留有一定份额的墨丝,并且能够通过让渡,把更多墨丝转移到墨甲分身上。但是不可以将体内墨丝清零。
二、墨甲分身所拥有的墨丝越多,则控制效果越完美,感应越清晰,其战斗能力也越强。
三、墨甲分身的最远控制距离暂时未知,分身暂时无法再次分化,且仍保留有吞噬吸收特异金属的能力。
四、墨甲分身在不被控制的情况下,会进入待机的液态金属状态,能沉浸至泥土当中,隐匿行踪。当李昂想要回收时,墨甲分身便会主动回归。回归后,会将吞噬的特异金属,返还给李昂。
一番实验下来,李昂终于弄清楚了四阶段墨丝的变化,心情喜忧参半。
喜的是墨丝的功能更加强大,他可以控制墨甲分身四处移动,干一些“学宫弟子李昂”这个身份无法办到的事情。
比如暗中调查鸦九与昭冥,并以其他身份,收集特异金属,来强化自身。
而忧的是
“墨丝和我的联结,越来越深刻了。”
在刚才的实验过程中,李昂试图将体内墨丝尽数移出体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痛楚,根本无法做到。
“一部分墨丝,已经与我的肌肉、骨骼、血管、器官,形成了共生关系,化为一个完整机体。
要是把所有墨丝拿走,我估计会因器官衰竭、失血过多,迅速死掉。”
李昂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墨丝是出自于剑仙遗冢的异化物,很可能是剑仙本人从无尽海或者其他地方带回来的“东西”。
如果继续投喂墨丝,它是否还会出现第五阶段,第六阶段,乃至更高级别的变化?
它会不会进一步侵蚀寄生宿主的身躯?
李昂见到过那位释醒僧死后的模样,浑身残白,哪怕没了半边脑袋也能自由活动。
学宫各类书籍有无数证据证明,几乎所有滥用异化物的邪道修士,最后都会变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只是程度有所不同。
“应当是我来控制、主导墨丝,而不是相反。”
李昂收回了墨甲分身,暗自下定了决心,“要加快修行进度,早点抵达听雨境,才有把握控制住它。
同时,还要收集更多有关于剑仙本人的信息,寻找墨丝的线索。”
————
虞国与南周交界处,十万荒山。
橙红色的夕阳余晖,照耀在蛮荒山林间,将漂浮于树梢的朦胧雾霭染成红色。
呼——
清凉晚风徐徐吹来,朦胧雾霭四处飘散,如同一双无形大手在轻轻撩拨着柔顺的丝绸。
那并非雾气,而是由无数渺小至极的白色有毒虫豸编织而成的大网,覆盖在树梢之上。
几乎没有外来飞鸟能横渡十万荒山,能够在这里生存的,只有原生物种。
脸盆大的蜘蛛从树杈疾坠而下,其匕首般的螯肢大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一只鼯鼠体内,瞬间注入毒液,杀死猎物,再通过蛛丝牵拉自己,回到树杈上方。
硕大的食肉花朵,在原地舒展紫红花瓣,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芬芳气息,引诱着猎物;
指头大小的行军蚁,聚集起浩浩荡荡的百万之众,将无数块切碎了的蚺蛇肉,运输回蚁巢当中。
如同马车般的多肢蝎子,在林间踱步而行,一边咀嚼着只剩一半身躯的狼犬尸体,一边来回摇晃着剧毒尾勾。
哪怕看似人畜无害的植物,也有无数种方法来获得额外营养——树下面的累累白骨就是最好证明。
捕猎,杀戮,进食,生存,似乎是这片土地永远的主题。
直到,不速之客的降临。
咔嚓咔嚓。
密集的枝杈折断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