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之地尚有丘陵起伏,远望河北,却是一马平川,沃野千里。正自胡乱慨叹“黄河远上,白云悠悠”之时,两名侍者已经开始折叠起包厢右方的高大屏风,原来第四、五两座包厢竟是相通的,只不过是用屏风相隔,贺齐舟不自觉地看向右侧,而右边包厢之人也正好看了过来。
右侧包厢一共坐着四人,正在轻声低语,一人正是带齐舟上来的女子,还有三人,一人约五六十岁模样,着一身锦缎,红绿相间,团绣各色奇花异草,贵气十足;还有一名女子,极为清丽,衣着素雅,身形瘦削高挑,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而已;而齐舟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最后一人身上,想来便是那名叫小雪的姑娘了,此时也正用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有些惊讶地看着贺齐舟,小嘴微张,红唇之下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一对小虎牙更是惹人注目。
小雪着一身湖蓝色的绸制百褶长裙,斜坐在圈椅上,裙摆随意地散在地上,上身披了件修身的粉色短夹袄,更衬修长身姿,鹅蛋脸略显消瘦,肤色白里透红,好似吹弹可破。看到荷姑娘之时,齐舟已是觉得人间少有的美貌了,但眼前之人,较之荷姑娘又是白上了三分,美上了三分,少了一分柔弱,而多了好些秀美。
“放肆!还不把屏风摆上!”衣着富贵的老妇一声断喝,让齐舟顿时惊醒,连忙收回目光,躬身作揖,道:“失礼失礼。”继而假意再次看向窗外壮丽的景色,而心思却一直留在小雪身上,只觉得如天仙一般,甚至还莫名有一股亲切感,仿佛梦中早已相识。
两名侍者连忙再度撑开并拢的屏风,荷姑娘吐一吐舌头,而回过神来的小雪拉着荷姑娘一起向老人告辞,起身离去,那老人狠狠瞪了一眼渐被屏风隐没身形兀自看着窗外的齐舟,拍了拍小雪的手,轻声说了两句,目送两人出门。
齐舟脑中一片空白,假意再看了一会风景,赶紧灰溜溜跑去三楼。
坐在马车里,小雪问小荷姑娘是不是认得刚才看向她们这边的那名男子,荷姑娘如实回答了小雪的问题,并道:“刘牧之想献殷勤,我偏不遂了他心意,正好找着个借口,还能多陪陪你。不过我看楼道上的这个小子应是从南方乡间初到京都,眼神清澈,不像宵小之人,倒也不碍眼,就顺便帮他个忙,你就不要再介怀刚才那人的失礼了,唉,哪个男人见到你不都是这个样子?”
小雪道:“小荷姐姐你就别取笑我了,你看像刘牧之这样的人物都对你大献殷勤,那些世家子弟、青年才俊不都排着队想给温婉美艳、知书达理的小荷姐下聘礼啊?哪像我,粗人一个,一点都不解风情。”
“哦,那我有机会倒要问问萧公子了,为何为了这个不解风情的‘粗人’,连皇上的赐婚都拒了!”
小雪嗔道:“你敢去乱说?是不是寂寞难耐?信不信我把刚才窗前那人抓来,说不定你越看就越顺眼了?”
“天刑院的小子,能有啥能耐啊?好了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听说萧公子还有两三个月才能回来,你晚上真不来了?”
小雪道:“你也知道我素来怕这种热闹,中午都快没地方躲了,晚上那么多人,还不把我烦死啊。你也不是中午来过就算了吗?”
马车送走荷姑娘后,小雪在口中喃喃而道:“天刑院……”
贺齐舟仓皇回到三楼,刚一冲进去,就看到临窗五人齐齐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正背对着自己,那人听得脚步声,一看来人是齐舟,厉声喝道:“你,也过来站好。”
贺齐舟见那人竟是汪峻,不禁暗叫诲气,唯一溜出来一次,就被抓个现行。灰溜溜站到林川旁边。
汪峻手指分别从杨山、张晴柔、林川头上指过,怒道:“你、你、你,知道是什么时侯了吗?不想去会试了?不想进武备馆了?才开学几日功夫就逃课?”看了一眼齐舟后又道:“你们和他一样吗?看不到一点希望!下午没课吗?晚上不用加课了?简直胡闹!还有骏之啊,怎么说你好呢?如果想多交几个朋友,尽尽地主之谊,就不能放到旬末休沐之日吗?”
刘骏之忙道:“汪叔,哦不,汪教授,是、是这位李公子请客,我们下午都没课,先生们允我们每日下午自习,晚间自不会迟到。”
汪峻没好气地说道:“在这里自习?”然后柔声对李若谷说:“若谷啊,院监大人怎么说来着?你初来乍到的,还是少在这城内走动,我知你下午没课,但也别受人怂恿,充什么怨大头啊。”
李若谷和声答道:“谢谢汪教授关心,我们前些日子学习还算勤勉,正好趁今日有空找个安静点的地方交流一下心得,定不会误了课业,还望汪教授宽心。”
汪峻微笑道:“我知你还是知分寸的,你们几个,又不是文史班的,就知道蹭吃蹭喝,我警告你们,下不为例哦,晚上不许迟到!”说完又看了一眼齐舟,拂袖而去。
汪峻心中暗忖,杨、林、张三人和齐舟本就是一伙的,而李若谷在开学第一日似已和贺齐舟相识,显然这次出行自然与贺齐舟脱不了干系,只是奇怪刘骏之居然会和他们混在一起,大概是跟着林川、杨山他们来的吧,看来这贺齐舟将来必是个惹事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