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某酒楼。
两人对坐于包厢之中,对饮小酌。
“你可听说李家之事?”其中以为带着方巾的文士问道。
“什么事?”对面一身藏蓝色长袍的文士问道。
“看你穿着新兜罗绵,还以为你知道。”方巾文士笑道。
“这新兜罗绵的确不错,可我却不是在李家的布行买的……难不成这新兜罗绵与李家有何瓜葛不成?”长袍文士奇怪道。
“倒是有些瓜葛。”那方巾文士卖了个关子。
长袍文士笑着接道:“愿闻其详。”
“大人可还记得前些日子秦家小姐被人求婚一事?”方巾文士并没有直接说,而是先问了一句。
“记得。”长袍文士淡淡的答道。
“原来那求婚之人竟是咱们沈相爷的小舅子……沈相爷找了官家赐婚,那秦荐这才抖出自家的丑事。啧啧……”说到这里,方巾文士啧啧有声。
“……”长袍文士看着对面那个小年轻的如此得意的样子,不禁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这种在沈相阵营内部流传的八卦……他居然不知道!?
这可不是个什么好现象!
不过那方巾文士倒是没注意到长袍文士的心思,自顾自的继续讲下去:“这下子不光那秦荐出了个大丑,被许配了秦小姐的那个肖恒也是怒不可抑呢!”
“肖恒?”长袍文士闻言神色微动。
“不错,就是那个仙云台的肖恒!”那年轻的方巾文士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兴奋,“若是常人受此大辱估计就忍了,可这肖恒却有些不同……他居然做出如此惊人之举,也是令人叹服。”
说到这里,那年轻的方巾文士看到了长袍文士的表情,所以这回倒是没再卖关子,直接接下去说道:“那肖恒找到了黄相爷,然后给了他一套前无古人的新式纺织机……”
“新兜罗绵?”长袍文士闻言忽然打断道,“难不成是新兜罗绵?”
“不错,正是新兜罗绵!”年轻的文士笑了笑继续道,“不过不只是新兜罗绵,听说那肖恒还给了黄相爷一种叫做‘提花纺织机’的神物,此物能日产织锦近百匹!可真是……啧啧……”
“日产织锦百匹!?”闻言长袍文士也是大吃一惊。
“不错。”年轻文士叹了口气,脸上抑制不住的艳羡表情,“听闻那提花织机所产的织锦颜色艳丽花纹繁复华贵,听闻仅是底子就已经与‘云锦’相差无几了,这若是再做妆花,那可真是……”
“这下李家岂不是?”长袍文士眉头收紧。
“不错,这肖恒就是针对李家来的!”那年轻文士感叹道,“想他先前为了救秦荐专门弄了个戏班子,水榭戏台不让他的戏班子在那演戏,他就自己搞了个仙云台与那水榭戏台唱对台戏……”
“现在呢?不过是区区半年时间,谁还记得当初接踵摩肩的水榭戏台?而那临安大剧院更是成了咱们当朝的樊楼。”
“小生初闻此事,可是惊为天人啊……”那年轻的文士感叹道,“而现如今,为了对李家复仇,那肖恒随随便便献出了件机械,就将这整个大宋的布行血洗了一遍!从今往后这经营布料的基本都要仰黄相之鼻息了啊……”
年轻的文士感叹之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就开始小心翼翼的观察那长袍文士的表情。
长袍文士表面上看不出如何,但他时不时紧皱的眉头却表明他的心已经乱了。
“那……后来呢?”长袍文士的嗓音有些干哑。
“后来……后来李家又去找了沈相爷,而沈相爷不得已再找了官家调解。最后李堰父子不得不去那秦府低头认错,只可惜肖恒根本就没见他们父子,反而找来了不安分的其他几房,把那纺织机也卖了他们一份。”
说完,年轻的文士就闭口不言了。
“太狠了……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他这是要李家分崩离析啊……”长袍文士看着年轻文士,“所以,沈相爷怎么说?”
“还能如何呢?李家又没倒,反而借着纺织机更进一步。再说这李氏父子向来扶不上台面,那李钰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却还借着沈相爷的名头到处招摇,现在经此一事也算是他们应得的教训。”
年轻的文士淡淡的说道。
“所以,沈相爷他……也是这个意思?”长袍文士有些不好的感觉。
“不错。”年轻文士终于道出了来意,“听闻张大人与那秦家多有龃龉……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朝廷上下都在为了蒙元与大金之事争吵不休,实在不宜节外生枝了……子期兄且听我一句,秦家之事……不如就此作罢吧!”
“……沈相爷让你来的?”张子期眉头微皱。
“正是。”年轻文士也不在隐藏自己的意图了,反而两眼炯炯的看着长袍文士。
“请回禀相爷,就说子期绝不会给相爷惹麻烦。”张子期姿态很低,恭恭敬敬的说道。
“子期兄果为俊杰。”那年轻的文士一番夸赞恭维之后,就起身离开了,只剩下张子期张舍人默然无语的坐在座位上,一脸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张舍人正是之前将秦小姐赶出门的那位,而现在肖恒他们住着的秦府也正是眼前这位张舍人的“赠礼”。
一直以来他对肖恒以及秦家都带着一股奇怪的情绪,肖恒他们遇到的一些麻烦也都是这张舍人默默搞出来的……可现在看来,自以为隐秘的张舍人的小动作却都被沈相爷看在了眼里。
之前也许沈相爷觉得无所谓,也乐得张舍人去挑衅秦家给他们找点麻烦……不过经过李家一事之后即便是沈相爷对肖恒也产生了一丝忌惮,毕竟从肖恒一直以来的事迹来看,若是遇到问题天知道这家伙会做出什么样的惊人之举。
而且肖恒此人目前与国公府的关系莫逆,现在又与黄相爷勾搭在了一起……这其中的干系已经太大,以至于沈相爷都无法简单弹压了。
再加上沈相爷此时自身地位也有些不稳,想必也是不想节外生枝……也许也正是处于此种考虑这才专门派人来敲打张舍人一番。
说实话,沈相爷没有直接卖掉张舍人已经算是念在张舍人投靠有功的分子上了。不过从今天这件事来看,沈相爷对张舍人也绝不会过多投入,也不会再与他多做联系了。
此时的张舍人,已经成为了沈相爷的弃子,再不是相爷面前备受恩宠的红人了。
如此巨大的落差,全因秦家没有如愿的倒下……
“我恨哪!!秦家……秦家为什么不去死!肖恒我恨不得你死啊!”
张舍人牙齿都要咬出血了……可他还能怎么做呢?就连沈相爷都不愿在这个敏感时期去碰那个大号爆竹了,又何况是他这个小小的舍人?
而且反过来说,张舍人也该隐藏好自己,别再出现在肖恒面前……不然天知道这家伙会搞出什么事来报复自己!
张舍人愤怒过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自己究竟还有什么漏洞。
“看来百通那边……得断掉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