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终究只是如果,眼前的一切我已无法改变。
从一个初出茅庐的矛头小子,转眼变成受道门所器重的后起之秀,而三个妻子的出现也将我的世界彻底搅乱,可以说在道门的这些日子,我几乎没有一刻不是神经紧绷。
而看着众村民对我的笑脸,我原本沉重而且烦乱的心情难得得到了一丝放松。
带着这一念想,我和凡心走过了一条条羊肠小道,来到了我从小长大的家中。
因为太久没人居住失了人气的缘故,房屋已经显得破落萧条,但我打开门时,层层的蛛网立即迷了我的眼,桌椅上也积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为尽地主之谊,我想给凡心沏一壶茶,却发现炊壶早已被硕鼠破开了一个大洞,爷爷屋里珍藏多年的老茶也已经生霉发烂。
“林笙,咱俩打的交道已经甚多,我不是一个喜欢客套的人,你也无须对我多客套。你且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我趁着酒兴在这儿随便逛逛。”
凡心直言直语,朝我这般说道。
随后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放下酒坛踉踉跄跄就走出了屋,隔着田垄朝住对门的邻居唠嗑了起来。
见此,我也不曾再多有理会,和凡心交代了一声后,便独自前去了荷塘村。
荷塘村的山坳,是柳灵圣所在的地界。
当初暮行舟等人以这一带村子村民的性命为要挟,逼迫柳灵圣对我林家动手,最后她却死在了念天明的手中。
而今,柳灵圣已经陨灭,曾经参天的大柳树也坍塌腐朽,被附近的村民拿去家里当成了柴火。
可在大柳树的树桩坯子上,此时又再度生出了嫩枝,葱郁的柳叶在冬天的寒风中生机盎然。
只是在想要再度化形灵圣,成为一方土地,恐怕也是几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我们这一带的土地庙,就在大柳树不远处的一座山坡上,由一堆简陋的砖石匆匆垒起。
我捏着一把来自自家高粱地的黄土,按照陆消川所说,将自己的鲜血滴入了其中,把它放在了土地庙的神龛中,又特意供奉了几炷香。
伴随着我的这一动作,我的灵魂随之一阵战栗,仿佛与土地庙建立了某种共鸣。
我审视着土地庙,发现自己的一丝微弱意志已经寄托在了土地庙之中。
这丝意志虽然微弱,但将来一旦我遭遇险境魂飞破灭,这丝意志依旧可以将我的残念从外界收回,收入土地庙中,最终将我的意志渡往阴间黄泉。
“大柳树,你虽然死了,我也和你不对付,但咱们毕竟是同乡,希望你在天有灵,也能保佑于我。”
我朝着树桩前的那几根嫩枝拜了拜,随后也没有做多理会,当即起身折返,打算回家与凡心一道离开。
可我刚到家时,却见家中人头攒动,本村的邻村的村民不知为何却突然一股脑涌入了我的家里,将我屋子内外围得水泄不通。
“圣僧,你快看看,我婆娘三个月前摔断了脊椎,可因为没钱治病,只能这么落下,眼睁睁看着她瘫痪了,您可一定要想办法帮帮她!”
我挤开了人群,却见隔壁的赵叔正推着他坐在轮椅上的婆娘,朝凡心苦苦哀求道。
见此,凡心无言,阵阵佛光却是从他身上绽耀而出,笼罩在了赵妇的身上,一阵痛苦的惨叫声当即响彻而起。
在我的感知下,只见那赵妇原本已经错位的脊椎,竟是在那佛光之中自行归位,连带着已经断裂的神经也再度愈合。
随着佛光消散,原本已经成为残废的赵妇立即恢复如初,甚至还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蹒跚着走了三两步。
看到这一幕,赵叔喜出望外,当即跪下朝着凡心叩首再三言谢,“圣僧您真是佛祖现世,您的慈悲之举救了我婆娘,更是救了我一家人呐!”
赵叔一把鼻涕一把泪,当即询问凡心深居何方宝刹,又问他需要多少还礼钱。
可凡心摆了摆手,“免了免了,我救你婆娘不过是顺手而为,谈不上谢不谢的。当然,如果你真要谢我,稍后去集市给我盛上几坛好酒即可。”
听了这话,赵叔的眼里立即放了光,“酒?那您可真找对人了,您可别说,我家祖辈都是熬酒的,现在家里土窖中藏着的酒少说也有百坛呢,五年的十年的二十年的,只要圣僧您想要,所有陈酿我都给您搬来!”
对此,凡心的脸上乐开了花,一个劲的直称好。
随着赵叔的欣喜离去,其他的村民也纷纷一拥而上,朝着凡心发出了恳求。
“圣僧,我的胳膊十几年前被流氓打断,您可否帮我续接?”
“我的孩子先天痴呆,您能不能看在可怜天下父母心,让他重获聪慧?”
“圣僧,隔壁老王给我戴了绿帽子,你可不可以让他全家死光光……”
“……”
不曾想,在我离开的这会儿工夫,凡心竟是在我家里干起了悬壶济世的老本行。
而凡心也利用自己佛门修禅数十年所蕴积的佛法,除了个别不合理的请求外,对于其他人的所诉所求,均一一应诺庇佑。
凡心佛法通道,人间功德在整个觉禅寺中都是首屈一指,而此时他出现在这个偏远荒凉的柳泉村,他的一念一动对于朴素的村民而言无疑神迹。
在他的佛法普渡下,身有缺陷者得以新生,心怀不平者得以安宁,诸事不如意者亦赴入通途。
还俗之后,凡心原本阴郁的脸上,此时也浮现出了难得的轻松笑容。
他,似乎已经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