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下继续翻。</p>
躺倒在花丛边的，是一截螳螂的断刀，碧色的，于刚刚亮起晨辉的早晨中闪闪发光。</p>
小碧。</p>
他无声地向下看着，而后终于看见了那一角衣角。</p>
黑色，带着徽纹，是那天吕树穿过的汉服式样。</p>
残缺的衣角被炸得一片焦糊，而衣服的主人已不知所踪。</p>
……主神空间死亡是真死。</p>
他关闭论坛帖，整个人像是被冻僵了般还没缓过来，他盯着面板看了很久，目光毫无焦距。</p>
坐在椅子上小憩的茉莉醒了，她清澈的眼神向这边望来，像盏灯破雾。</p>
“……灯塔哥哥？”</p>
她问着，发现苏明安的状态明显不对劲。</p>
“……”</p>
苏明安低着头。</p>
在再次张开手时，他看见自己手心里月牙的印，渗出鲜红的血。</p>
“叮咚!”</p>
他突然听到了系统提示。</p>
【玩家请求视频通讯。】</p>
苏明安看着这个通讯请求，愣了会。</p>
他选择接受，画面一展，一身黑色汉服的吕树正端坐在茶桌边，他的身后是红木窗格后的风景，看上去天色很好。</p>
他面前有个放在小火炉上的紫砂壶，肩上绯红的蝴蝶停驻着，就连总是蹦来蹦去的螳螂此时也安静地停在一旁。</p>
“苏明安。”吕树正看着他:</p>
“这是一条定时的视频录屏。”</p>
苏明安盯着屏幕。</p>
“我想你已经发现了，因为你一直很聪明。”吕树的手指摩挲着茶杯:“我的态度骤变，是因为看到了描述你过去的纸条。”</p>
“你很聪明，你应该也能猜到，我这么相信这张纸条，是因为我也看到了描述自己过去的纸条。”</p>
“世界游戏无所不能，又过分注重规则……如果只是为了让我们离心而给我一个关于你的假纸条，我觉得不会。”</p>
“所以。”吕树盯着他：“我相信那张纸条上呈现的一切。”</p>
苏明安等待着他的后文。</p>
“……我曾经想过，我为什么会那么狂热地相信你。曾经我不觉得这很盲目，看了世界论坛也不觉得。”吕树淡淡地说：“但看了茉莉的表现之后，我突然发现……原来我也迷途了。”</p>
“我没有看清楚你的全貌，只是相信自己想相信的。”</p>
“我自小出自隐世家族，没见过世界之大。”</p>
“我和茉莉很像……我们执着地狂信着一个自己认定了的人，不放手，不改变，头破血流也不自知。”</p>
“……就在我想要抹杀掉过去的自己时，我却突然又明白过来。”吕树手上出现了一张纸条，纸条用皮筋小心地扎好，没有半点泄露。</p>
“如果，我仅仅因为一张纸条，就又认定了你不是好人……那又和以前的自己没什么区别，一样的短浅，一样的偏执。”</p>
“……所以。”</p>
他的手指挑起纸条上的皮筋，而后将其缓缓拉开。</p>
“……我不相信你的热爱只是伪装。或者说……”</p>
他将纸条缓缓展开，展平，而后，缓缓移到镜头前。</p>
“……苏明安，你只是曾经伪装过。”</p>
苏明安看着屏幕里纸条的内容。</p>
……</p>
【：荒谬在现实中泛滥，他诞生于荒谬之中。热爱是艺术的伪装，理想是欲望的阶梯。他守望着的世界曾经黯淡无光，他成为了河边最特殊的人——他曾经普通，因为焕然一新，因为再无期待。】</p>
……</p>
吕树将纸条在镜头前悬停了十秒，而后缓缓收回，像对待珍宝一样再度小心翼翼地卷起，塞进怀里。</p>
“这你居然都能看懂？”苏明安对着录屏隔空对话。</p>
“……我看懂了。”那边的吕树继续说：</p>
“经过这次的判断——我依然认为你是好人。我肯定你，或许纸条上说的是你的曾经，但现在的你，一定是光明正义的。”</p>
他说着，突然转身，从身后拿出一个巨大的塑料袋。</p>
“……第一玩家，苏明安，我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p>
“我会杀了爱德华那个家伙……让那些想着培养心思的组织明白，世界的领头人，从不是那种【坏人】可以担任的。”</p>
“苏明安，你是好人，你应该继续走下去。”</p>
“这是一条视频录屏，是我在临行前录的，并定好了时间，如果我成功回来了，我会将其取消发送，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p>
“也就是说——如果你成功看到了这条视频。”</p>
吕树看着镜头，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澈。</p>
“……就说明我已经死了。”</p>
“但爱德华也会死，我想过，最好的结果就是我平安归来，最坏的结果也是我和他同归于尽——但无论怎么说，都再没有人可以针对你的路了。”</p>
“不用管观众们说什么，不用管那些人的想法。”</p>
……</p>
“一直一直，走下去吧。”</p>
……</p>
【你收到了一条寄存信息。】</p>
【打开包裹，你获得一塑料袋卷心菜*1】</p>
【打开包裹，你获得小螳螂*1】</p>
【小螳螂</p>
等级：lv.1</p>
HP：400</p>
MP：0</p>
方向：物理型，速度型</p>
注意：初期食量巨大请注意！请不断喂食卷心菜以保证存活！</p>
标注：螳螂“小碧”的传承昆虫，在前代死亡后苏醒。】</p>
……</p>
苏明安盯着面前黑屏的面板，小螳螂在旁边一蹦一跳，似乎饿急了。</p>
“灯塔哥哥……”</p>
茉莉似乎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她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p>
“茉莉啊。”苏明安突然出声，他打开世界论坛，迅速浏览着关于这一事件的经过，而后锁定了交战发生的位置。</p>
“……嗯？”</p>
茉莉眼神懵懂地看着他。</p>
“有些人仍然值得拯救。”苏明安说着，抬起了手。</p>
“……哪怕他们没有全部完美通关。”</p>
他的手抵上了太阳穴。</p>
……</p>
“——有时候我或许应该庆幸，得到这个能力的是我。”</p>
他说着。</p>
泯灭发动。</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