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话太宽泛了,让卢嵩也不敢回答。
立太子?这个话题无数人都在心中想过,但是谁都不敢轻易出口。
当不当立太子是一回事,立谁又是一回事,大周的皇位继承本来就没有一个定数,虽说规制上都有,立嫡立长,但是大周哪一任皇帝是真正嫡长子继承了?
最典型的就是义忠亲王,真正的嫡长子,却落得两度被废,现在还不得灰溜溜的夹着尾巴做人,若是太上皇故去,这位义忠亲王还能不能活得了,都是一个未知数。
“朕的身体真的不如前两年了,朕自己心里有数,……”
“皇上!”卢嵩的话被永隆帝打断,“卢嵩你不用多说,朕难道连这点儿都不敢面对?又不是朕马上就要寿终正寝,有些事情朕没有处置完之前,是不会瞑目的。”
卢嵩心中一震。
“但朕这几个儿子却让朕颇费心思,或许他们都各有优点,但是缺点一样明显,张弛轻佻,张骐浅薄,张骥优柔寡断,张骕和张骦太小,而且张骕之母梅妃过于工于心计,张骦之母郭妃母家势力太大,……”
永隆帝的评点一针见血,卢嵩也暗自佩服,知子莫若父,皇上还是看得很准。
论理张弛是长子,其母许皇贵妃执掌后宫事务,照理说应该是占据各种优势,理所当然是最合适的太子人选,但是一句轻佻就足以把他打入深渊,轻佻,后边儿往往都跟着一句评语,望之不类人君。
同样,浅薄也是一个很致命的评语,要当皇帝,你却性子浅薄,没有一点儿城府,你如何与内阁六部的群臣们博弈?
当然优柔寡断同样也是很要命的,当皇帝如果优柔寡断,往往都是祸端的起始。
难道皇上前面三个儿子都不满意,有意在禄王和恭王二人中选择太子?那可真的就是惊天动地了。
年龄太小?
禄王已经满了十四,恭王也十岁了。
要说小,比起几个兄长肯定小了很多,但是如果皇上的身体还能坚持三五年,那么禄王就绝对不算小,恭王一样也能成年。
至于说梅妃工于心计,卢嵩觉得恐怕这应该是褒义词吧?
没有一个足够智谋的母亲协助,张骕就算坐上太子之位,一样坐不稳。
张骦的母系势力太大,对最年幼的他来说,一样未必不是好事,没有这层庇护,日后就算是他能坐上皇位,恐怕也一样可能被颠覆。
郭妃的舅舅是三边总督陈敬轩,另外一个妹妹却嫁给了兵部尚书张景秋的侄儿。
见卢嵩一直不作声,永隆帝也知道这个问题,哪怕是自己最信重的卢嵩也不好回答,但问题是连卢嵩都不敢回答,那自己又能向谁问?
“算了,这事儿朕就不为难你了。”永隆帝终于摆了摆手,“老大那边情况如何?”
“这段时间太上皇身体不太好,一直没出门,也不见客,义忠亲王倒是去过几次问安,前两次太上皇是见了,但后边几次太上皇就没见了,后来义忠亲王世子便去问安,太上皇也见了,……”
卢嵩的话让永隆帝脸上掠过一抹阴狠之色,自己这几个儿子就是蠢,问安自己都有点儿敷衍了事,遑论去父皇那边?也难怪父皇始终念念不忘老大的好。
“另外,贾敬失踪了。”卢嵩语气凝重,“虽然玄真观那边说贾敬因服用丹药而死,但是我们看过尸体,因为贾敬多年不出,脸型有些变化,这具尸体虽然和贾敬很相似,但是我们还是从其他方面发现了一些端倪,断定这具尸体不是贾敬本人,……”
永隆帝轻哼了一声,“那你觉得贾敬去了哪里?老大可是苦心孤诣,一直舍不得他的这个头号心腹啊。”
“虽然我们也梳理访查了四周,玄真观原来本来也有暗哨,但是因为贾敬这么多年蛰伏不出,表现也很老实规矩,所以下边人有些懈怠了,没能查出贾敬的去向,但是卑职估计贾敬应该是去了江南了。”
卢嵩顿了一顿,“结合着汤宾尹带着其弟子韩敬也辞官南下,还有北静郡王近期也很活跃,卑职觉得这些人恐怕都是觉得皇上近期露面日少,他们是想要试探一下什么。”
永隆帝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父皇还在,义忠亲王便始终有这层屏障,现在京营已去大半,京中只剩下六万人,其中还有神枢营是在自己控制下的,或许……?
永隆帝想了一想,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不在乎这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