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嵩主动让自己选择见面地点,自己也不能弱了声势,选个隐秘背静的地方固然清静了,但是只怕卢嵩内心也会考虑自己是否真的也对龙禁尉有偏见,所以不愿意示人。
说内心话冯紫英并不在意这一点。
自己太年轻,就算是有御史们看不惯,说出去,人家也会觉得年轻人做事有冲劲儿,没有那么多顾忌也符合情理,若是事事都像是五六十岁的老吏一般保守拘泥,瞻前顾后,只怕才更要被人瞧不起了。
在人流中缓慢挤出,终于避开根本没法进去的正门,绕到了后边巷子。
正门那里云集了太多呼朋引伴的客人,粗略的估算一下不下百人,马车、小轿挤成一团,要想从那里进去,起码提前半个时辰来。
好在大观园也与时俱进,在后边巷子开了一道侧门,像贵客便可以从侧门进入。
不过许多人视到大观楼看戏为上流社交手段,都喜欢在正门落轿下马,然后作揖打拱,寒暄一番,借以证明自己也是经常来大观园看戏听曲有身份的人了。
下马之后,贾蔷早已经带着人迎了上来,冯紫英点点头,“蔷哥儿,做得不错。”
“谢大爷的提携,侄儿一定用心做好。”贾蔷连连点头,然后这才让出路来,“大爷,这边请,已经安排妥当了,您的客人您看是,……”
“嗯,你和瑞祥留在这里,待会儿会有人来,是龙禁尉卢大人,直接请他上来就行了。”
冯紫英无意在贾蔷面前遮掩什么,这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甚至他还有意要借某些人嘴里说出去,自己就是得了龙禁尉支持,而龙禁尉背后就是皇上,那么这种让人浮想联翩的联想,也能制止一些蠢人的蠢蠢欲动。
清理腐肉很有必要,刮骨疗伤也会带来一阵阵痛,这朝廷也是认可的,但是如果说动作太猛太大,甚至可能危及根本元气,朝廷就要斟酌了,便是冯紫英也不愿意那样做。
若是换了前两年他要力主这样大动干戈,但是今年,他还真有些投鼠忌器。
面临着江南隐忧可能带来的威胁,如果再因为通仓漕粮引发太大震动,冯紫英还真怕这个有些老迈的朝廷架构要摇摇欲坠了,固本强基之后才能谈得上大动干戈,现在还真不行。
这一点上他和齐永泰、乔应甲都隐约提起过,虽然他们不太认同江南那边会掀起多大的波澜,但还是不希望造成太大的震荡。
在他们看来,毕竟叶向高、方从哲和李廷机三个江南士人领袖仍然是内阁主导力量,江南那些士绅便是要生出些事情来,叶向高和方从哲也有能力控制住不至于造成太大风波。
至于说义忠亲王等人,不过是没牙老虎,只要永隆帝还在位,大义不失,边军屹立,就没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挑起皇位之争,那是以卵击石,智者不为,就算是太上皇也不敢。
冯紫英也承认他们判断有些道理,但是他总感觉这里边会有些变数,但是具体在哪里,还不好说,毕竟边军牢牢控制在朝廷手中,那才是真正的柱石所在。
牛继宗这个宣大总督顶多也就是掌握宣府军罢了,面对蓟镇军、辽东军和大同军、山西军、榆林军,哪怕不算宁夏甘肃两镇,牛继宗都翻不了多大浪花。
登莱军也好,荆襄军也好,还没成立的淮扬军也好,要和与蒙古人、女真人鏖战了数十年的辽东、蓟镇、宣府、大同、山西、榆林几镇相比,还差了不少。
正因为如此,没有人会相信江南那帮士绅或者义忠亲王能搞出多大事儿来。
听到是龙禁尉的卢大人,贾蔷全身一颤,连声音都变了,“呃,大爷,是龙禁尉指挥同知卢大人?”
“龙禁尉还能有几个卢大人?”冯紫英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径直上楼了,只留下呆若木鸡站在楼下的贾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