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开开心心地离开了,仿佛带着莫大的使命感,邓肯则目送人偶离去,随后他扯了扯嘴角,迈步走向船长室的方向。
一开门,他便看到航海桌边缘的山羊头飞快地把脑袋转了过来,那双漆黑的黑曜石眼珠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而在旁边不远处的墙壁上,古朴的椭圆镜子中则是阿加莎的身影——不知为何,这位一贯冷静可靠的“守门人”小姐这时候竟然带着一脸疲倦甚至生无可恋的表情。
邓肯看到阿加莎那疲倦想死的脸色就是一愣,但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情况,就听到山羊头的聒噪骤然响起:
“船长您可算来了!您忠诚的以下省略等了好久啊!阿加莎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昨天晚上那个无名者之梦又出现了?而且您又见到了那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山羊头?她还说那艘气氛诡异的失乡号是从我的梦里出来的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做梦啊她还说是因为我的‘一激灵’导致了无名者之梦被惊醒而且这还打断了您的行动但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您得相信我啊我真的没想瞒着谁知道昨天晚上……”
邓肯这一瞬间几乎感觉那嗡嗡隆隆的聒噪声凝聚成了一堵如有实质的墙,劈头盖脸就朝自己砸了过来,叨叨叨的动静就跟在耳朵眼里打钻一样轰鸣,瞬间脑子就开始嗡嗡,直到几分钟后他才猛然醒过神来,赶紧伸手一挥:“停!闭嘴!”
山羊头瞬间就停了下来,脖子跟底座连接的地方却传来诡异的“嘎嘣”一声——简直就像是之前的一连串聒噪过于强而有力,以至于现在给话题刹个车都能发出声响的程度。
然后邓肯就听到旁边的镜子里传来阿加莎如蒙大赦一般的叹息:“终于结束了……”
邓肯面色古怪地看了镜中的女士一眼。
“按照您的吩咐,我没有对大副隐瞒昨晚发生的事情,”阿加莎一脸疲倦地跟船长汇报,“然后它就这样了——在您来之前它一直在不停地跟我念叨,我躲到哪都能听到它的这些念叨,念叨,念叨……我在寒霜墓园里遇见个被人陷害家破人亡枉死三天之后又因为怨气诈尸起来的亡灵都没它能念叨!它一分钟的动静甚至超过二十个在市民中心投诉面包涨价的老妇人!”
阿加莎说到这,又悲愤无比地补充了一句:“而且我让它闭嘴根本没用!这句话它只听您的!”
邓肯终于明白刚才一进门阿加莎那一脸“我还不如当初死在寒霜地下大空洞里”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
他用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努力板着脸宽慰着对方:“……你辛苦了。”
阿加莎叹了口气,镜子中的身影直接分成好几片,表示她已经裂开了,不想再思考和回应。
邓肯:“……”
他觉得自己可能不应该跟自己的船员灌输太多奇奇怪怪的概念,他们在执行某些抽象话的时候简直比抽象话还抽象。
无视了处于裂开状态的阿加莎,邓肯将目光重新落在了山羊头身上。
这个黑漆漆的木雕正直勾勾地看着他,或许是因为憋了太多话,它那硬邦邦的木头脸看起来都有点扭曲。
“别说太多废话,”邓肯首先强调了一句,然后才一脸认真地开口,“其次,阿加莎说的都是真的。”
山羊头的脑袋动弹了一下,张了好几下嘴,才终于憋出话来:“我……我真的在睡梦中将失乡号的倒影化作了您在那片黑暗空间中见到的那艘船?”
“或者换种说法,”邓肯平静地注视着山羊头的眼睛,“当夜幕降临在轻风港,你的梦便会航行在无名者之梦的边境。”
山羊头的脑袋吱吱嘎嘎地晃动着,它看起来异常纠结:“但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在清醒地掌舵,海图也记录了失乡号巡航的路径,与我的记忆毫无偏差……”
阿加莎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那伱又如何解释在清晨来临时,你的那‘一激灵’呢?”
山羊头不说话了。
邓肯则抬起头,看向墙上的那面椭圆镜子。
刚才还在裂开的阿加莎这时候已经恢复过来,并且正一脸认真地看着这边。
“在脱离无名者之梦后,我第一时间回到了这里,”阿加莎说道,“我看到了大副从某种……恍惚状态惊醒的一幕,它说它是在走神,但我可以确定,失乡号的倒影就是在它‘醒来’的那一瞬间恢复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也是这次无名者之梦被‘惊醒’的原因。
“所以我猜,不管是席兰蒂斯还是‘大副’,只要他们中有一个惊醒,无名者之梦就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