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户娘子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越觉得有理就越来气。
身边肉案子上的几把杀猪刀更是加深了她的底气。
咋地,不给钱,老娘就操刀把你们吓到尿裤子!
屠户娘子心中已经预演了至少一集半的戏码了,却看到两个小孩不吱声,就更来气了。
骂人就是这样,要有来有往才够味,最好是分成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一个人开言,另一个人回嘴,然后你一句、我一句,针尖对麦芒,越吵声越大,声最大的那个就可以“进阶”了;
这就进入第二阶段,声大的以高亢的语调、饱满的热情、快过闪电的语速、荤素不忌的措辞及超强的爆发力,把对方骂的声音越来越小,语句越来越不连贯;
然后就到了第三阶段,声小的败下阵来,说些类似“你给我等着”之类找面子的话,怂哒哒地快步离开,离开的时候最好能绊个跟斗就更完美了。
此刻,尤正航人生第一次碰到“刁妇”,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脚边就是猪大肠,他都闻不到臭味了。
小宝算是“见多识广”,如今也傻眼。
他跟他娘初到五棵树村时,村里三胖他媳妇就算是够泼的。
可眼前这个好像比三胖家的更难缠呢,咋办哪?娘亲你在哪儿,小宝想你!
“婶子,”小宝咽了下口水说道,眼前的屠户娘子好像比娘亲还高些,身形能套下两个娘亲那么宽,站在眼前跟堵墙一样,小宝都看不到别的东西了。
“婶子,你家男人呢?我记得这买卖应该是你家男人在契约上按的手印,我想找他。”小宝说道。
不讲理的妇人,他娘都对付不了,他估计也不行,还是谁签的契约找谁吧,主要是哥哥们说这个屠户人老实憨厚,能讲点理。
屠户娘子眼睛一瞪:“少扯淡!找什么人找人,痛快给钱!这一桶二十斤,五十文钱,一共五桶,拿两百五十文来!”
屠户娘子的算盘打得挺好:清理大肠用的稻壳、面粉都是县衙给免费配发的粮仓里的陈年底子,虽不能吃,但是也不用自家出东西清洗大肠;水嘛,不花钱;主要是还白给发酒。
杀一头猪,大肠就二十斤上下,以前都是白扔,或者搭条瘦肉卖出去,现在人家专门给钱,还给酒!
一副大肠不但赚五十文,还多赚半斤酒,这买卖太划算了!
小宝看看旁边的尤正航,比自己大四岁也不帮着撑个场面,就知道发傻,真是没指望。
但小宝也有自尊,不想遇到点事情就找别人,于是坚持说道:“婶子,你别冲我嚷,咱们按契约文书办事,文书上怎么写的就怎么办,这大肠没清理干净,我们不收!”
“哟!你说不干净就不干净了?还跟老娘说文书,文书是啥样的你见过吗?到底给不给钱,小心老娘揍你!”说罢一抬手,装作要扇小宝巴掌的样子。
尤正航可算反过劲来,忙护在小宝身前:“你这妇人怎如此恶言恶行?须知:‘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人为恶,祸虽……’”
“滚犊子!放什么罗圈屁呢?”话都没说完,就被屠户娘子给骂得差点自闭。
屠户娘子好不容易盼到有来有往的阶段了,可不能弱了势头!
这一天天的,光埋头清洗大肠了,也没个吵嘴的机会。
“你!”尤正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哎哎,你平时跟我吵嘴的能耐呢?”小宝捅咕尤正航,低声说:“你倒是使使劲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