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井不得花钱哪?”百家兴说。
小宝:“一口井也才十两银子,一个村子只打一口井,大家一起出钱,也没多少钱吧?”
百家兴:“又不是自己的地,打了井也是别人的,谁会掏自己的银子给别人打井?再说人家让不让还两说呢!”
小宝:“不是自己的地?怎么说?”
百家兴:“这里都是职田,百姓们都是佃农呗。主家不给打井,就只好挑水喽。”
这么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小宝很不满:“就不能讲明白些嘛!”
百家兴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媳妇儿。
不是他不想讲明白,是他也了解的不多。
郑小柔马上会意,跟小宝说道:“原本这里也不都是佃农的,只是百姓的土地禁不起当官的侵占和盘剥,慢慢也就成了佃农。
掰开了细算算,当老百姓是真的苦。你看,皇家的田庄不算,王公贵族的封地也不算,单说每年给这些王公贵族赏赐的土地有多少?
京都的土地不够分,就把京郊的土地分了,再把畿县的土地分了;再不够,就分畿县附近的土地;
然后还有官庄和职田,官庄是官府收租的“公田之赋”,但官田本身无人交纳秋夏二税,就会把二税加到佃农头上,加重地租数量,这就是“重复取税”。
再说职田,咱大宣的外任官员都有职田,由佃户租种,官员坐享其成。
这是俸禄中的一项,一般职田都是不太好的土地,那就没有多少收成;
收成不高怎么办?胆大的就直接跟老百姓换地,不换就往死里整你;胆小的就从佃租上找补:管你年景好不好,佃租是年年上涨的。
不管官庄还是职田,这都是当官的人负责的土地,今日占老百姓一点,明日再挤上一点,春播、秋收翻地的时候再扩大扩大。
反正是王公贵族挤占官员和百姓的,官员抢不回来也跟着挤占百姓就是了,反正自己不受损失就行。
京都的官多,好多官员进京后并不交还职田,而是打通关系昧下土地;
还有些京官随便给家里某个亲属挂个外放官员的闲职,啥活不干也占了不少职田。”
郑小柔想起她的父亲,当年也没少用这样的手段占地,只不过进京后为了前程没敢太过分,把职田还回去了。
郑小柔停下来喝水,润了润嗓子后,再把话题说回到小宝当初的问题上:“再有,老百姓的土地按亩算,官员的职田可是按顷算的,就连最边远的小县城的知县,都有七顷地的职田。
百姓们就这样慢慢失去自己的土地,又没有能力跟当官的斗争。怎么斗?民告官,先打五十板子再说,你想,官老爷能让你告成么?
五十板子之内,必然要你小命啊。
老百姓的土地被盘剥,再碰上旱灾、虫灾什么的,活不起了就卖地,一来二去,老百姓的土地就这么没了,沦为佃户。
他们都成佃户了,哪还有钱打井?再说,你占我土地,我还掏钱给你打井?想啥呢!”
跟这些糙汉子相处久了,郑小柔说话也变的直接,该表达不满的绝不含蓄。
不愧是官家子女,一番话把这里的门道说得明明白白,可是好像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老百姓的土地被盘剥这回事上,而是——
“那不对啊,怎么没听说老大有职田?”甘来第一个反应道。
“对噢,咱老大是从五品官呢,哎大嫂,从五品的官员有多少顷职田?”楚元立马也想到这个问题。
“那咱老大还是三个从五品呢,是不是应该有三份职田?”肖思宁算得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