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与楚清的情分,就算是不认识的人,就朝堂此时的风气,他也得吼一嗓子!
于是,洪亮吼了:“有种你们指名道姓戳着临洋侯鼻尖骂去!”
所谓宝刀不老,第一個就体现在中气十足上。
洪亮:“谁不在你们讲究谁,你们若是真男人,你们若是个带种的爷们儿,上折子正儿八经弹劾临洋侯,老子还能敬你们算个真爷们儿!
与沃斯交战,一共就两次,临洋侯一次,老子一次!杀孽重?伱们早说呀?干脆让沃斯人打进来杀你全家,让他们杀孽重去!
不说沃斯?行,咱说东伦,老子戍边大半生,杀人无数,杀孽重?是老子这样儿的一群糙汉,替你们守着财富、守着家人!
杀孽重?你们嘴皮一张、上下牙咯嗒一碰,死了多少人?刑部的!大理寺的!你们都杀孽深重,你们认不认?
御史台的,你们口诛笔伐,害了多少命?你们都杀孽深重,你们认不认?
在这儿站着的,你们谁手下干干净净?怕是你们后宅里的阴私事儿也不少吧?不止你们,把你们家男男女女捆一块算算,有几个杀孽不重的?
我们在外征战,保家卫国,战死沙场无怨无悔,人死魂散,阎王老子都不怪我们杀孽重;
你们呢?成日价只知窝里斗,怕是手下个个是冤魂!
到底谁的杀孽重?!”
杀孽重?损及寿元?于后辈有损?
骂人就算了,竟还诅咒人不得好死、还要牵累后辈,这帮阴毒的玩意儿!洪亮咬牙切齿。
洪亮并没有完全替楚清说话,而是抓住两点:“哼!你们一个个自诩君子却背后嚼人舌头,道貌岸然、用心险恶!
你们所谓的杀孽,不给老子、不给在场武将讲出个子午卯酉,以后再起战事,你们便拿你们的假慈悲救国!”
顿了顿,洪亮还觉不解气:“至于说人家装……还什么猪鼻子插大葱?
试问,跟你们有什么可装的?你们值当人家装一回?你们是造出炮了?还是种出棉了?
老祖宗的玩意儿是多,你们哪个给发扬光大了?
你们连老祖宗的书都没人家读得明白!
老祖宗要是知道你们只会因循守旧啃老本,怕是得从地下爬出来啐你们一脸!”
不随便评论他人是一种修养,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休养。
说别人“装”的人,认为只有自己这样才“真实”,看上去是源于自卑和嫉妒,实则是懒惰。
但凡真心实意努力过的人,就能明白自己与别人的差距,对努力者即便产生不了敬意,多少也能怀有善意。
比我强的,都是装的,理由是:“我都不行,你凭啥行?”
相比迎头赶上,还是把别人拉下来更省事。
洪亮本不愿更多替楚清发声,生怕给楚清招来更多麻烦,但实在是感同身受——这些年手里不掌兵权了,有多少人说他装体面?
他的体面需要装?一场场仗,真实存在,其中几场重大战役,早已记录于史册;他的财富,别说自己,连子孙都能奢华的养到十代八代之后,他需要装什么?
“你们哪!”洪亮最后总结道:“人家用不着跟你装,你们算老几?人家是真的比你们强!”
皇帝不作任何表态,只冷冷而缓慢地扫视群臣,留一个让他们自己琢磨的眼神,便宣布退朝。
君臣之间,利益点分别在何处,平衡点又在何处,其实彼此心知肚明。
如此纠缠不息,无非想彼此压缩对方的底限,这是一场持久战,不是一朝一代、一朝一夕便能完成之事,皇帝虽急,却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