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楚清问道:“现在已经二月过半,野菜也该出来了,伱瞧,香椿芽都长这么长了,这还是在北方,南方应该遍地野菜,灾民的日子应该好过些了吧?”
南方温暖,就算野菜也不能饱腹,总该饿不死人,不至于粮价依然居高不下啊?
小宝直摇头:“娘亲,没有你想得那么好,山上是绿了,可你知道嘛,山上经过滑坡,野菜也没长出多少;
山下又无路,想上一次山,没有大半天回不来,人都饿着,谁能有那体力去爬山呢?
而且现在正是野猪下山的时节,饿一冬天,还是个遭灾的冬天,听说,就连过年的时候野猪都下山了,找不到吃的,吃人!
别说南边,北边也一样,呶,现在吃的野猪,就是我们在吉顺府逮的;
上下山本就不易,还经常有野猪等大牲口出没,老百姓哪里还敢上山!”
“这……结伴去不行吗?”楚清犹豫地问道,无甚底气。
普通老百姓哪里能与楚家人相比,楚家的小子们都年轻力壮,而且抱团,要吃就一起吃,不会吃独食,遇事一起上,不会丢下同伴。
老百姓则是采点野菜也要掖着藏着,生怕别人家也去采,自己下次再去就没有收获。
何况他们也不会组织起来一起上山采集和狩猎,人的能力不一样,一起去了,最后获得的成果如何分配?
不管是平均分还是按各家人口分,出力多的肯定都不会服气,为了点吃食,没准全村人还要打成一团。
楚清问完这话就自己补充了句:“这句算我没问;可为什么没有路?年前不就开始清障通路了吗?咱家人还帮忙了呢!”
小宝很想慈祥地摸一摸娘亲的头、叹一句“傻孩子”,可想了想那枚金饼子,便又咽了回去,而是正经做答:“咱家帮忙才几个地方几条路?
你信不信,前脚咱家开的路,后脚给堵上也说不定!
路堵着,朝廷就得掏银子资助,这样大家才有钱分哪!
一层层盘剥下去,真正能剩下的钱又有多少?还让雇佣灾民通路清障?一天就三文钱,谁去干?三文钱能买几粒米?”
楚清都惊了:“三文钱?十年前短工一天的工钱就二十文!”
小宝语重心长:“娘亲,这些话,回头你与徐光泽交流交流吧,我说多了,你该说我复杂了!”
楚清无语。
她不是不明白,粮饷、工程款被“漂没”,征税时多征的“火耗”,都是各地官员的“创收”手段。
楚清想不到的是,在如此严重的灾情时刻,他们还敢这样干!
就不怕灾难当中没有死多少人、灾后反而大批死人吗?那时候他们的官还能当得下去?不怕治罪?
小宝好像看透了楚清所想,自语了一句:“那些落草的,都是家里的几亩地全卖光、也换不到多少粮食吃的人家。”
是了,他们敢这么干,除了发财,还能买到廉价土地。
到百姓走投无路民变之时,他们会推到灾难方面:是天灾,不是他们造成的人祸。
天灾到人祸的转变,只差两个字——贪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