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使?”崔浩问了问情况,眉头不禁皱得更深。
郭氏出于担忧,忍不住说了一句:“夫君,晋使求见,恐怕是想通过夫君促成觐见之事,如今主上兴师南下,魏晋之间恐难免一战,此时夫君若见晋使,难免受人诟病呢。”
崔浩点点头,正准备让管家去把杨禹打发走,这时却又有家丁急匆匆跑进来禀报,“大郎,晋使不听劝阻,正在门外卸下礼物。”
“什么?”崔浩这下坐不住,连忙起身往外走。
结果他刚走几步,便听追在后面的家丁提醒道:“大郎走错了,不是前门,是侧门。”
崔浩一听,忍不住一拍前额,直想骂人,这个杨禹,真是害人不浅啊!
崔浩顾不得骂娘,连忙转身往侧门赶去,等他赶到侧门,除了两个大箱子,却哪里还有晋使的影子,只忙问看门人道:“怎么回事,人呢?”
侧门仅余的一名家丁连忙迎上来答道:“回大郎,晋使说人多眼杂,怕给大郎造成不便,留下礼物就先走了。”
崔浩不禁怒道:“你怎么不拦住他,还让他把箱子留在这里?”
家丁低头答道:“晋使命人卸下箱子,留下一句使走了,小人拦也拦不住啊。”
“留了什么话?”
“晋使约大郎明日中午于天宁寺相见。”
“见个鬼!”
崔浩忍不住破口骂了一句,此时他还没往杨禹故意坑他这个方向想,因为据他所知,杨禹年不过双十,从他打伤押伴使,写首诗便想以一人挑战一国的行事来看,此人虽有些小聪明,但性格鲁莽,行事冲动。
他到平城之后,眼看觐见无门,想走崔家的路子也很正常。
只是杨禹的鲁莽这下可把自己害苦了,上次已经拒绝过你一次,你还来,来就来吧,你还带两大箱礼物,带礼物也就带了吧,你还偷偷摸摸地走侧门,这算哪门子事啊?
想到这些,一向儒雅的崔浩,不禁想冲进厨房抄起菜刀去砍人。
这事纸包不住火,一旦传扬出去,崔家恐怕是百口莫辩了。
崔浩不及多想,当即吩咐管家把两箱礼物装车,然后上车直奔皇宫而去。
城南驿馆,杨禹刚去挖坑回来,宁寿之还在询问事情经过,先前他担心的事就发生了,有驿卒得意洋洋的来禀报,说馆外有人带着诗作来比试了。
可不,宁寿之与杨禹赶出来一看,外头已围着大群鲜卑贵族子弟,一个个志得意满、舍我其谁的样子,正嚷嚷个不停。
而街上,大群好事之徒还在源源不断的赶过来,生怕错过这场文斗,那些挤不进来的人,甚至开始爬到树上、墙上,或者屋顶上。
宁寿之眉头紧皱,看看那些鲜卑少年得意的样子,想必是有好诗了,不禁忧心忡忡,这可不是街边两个文人的无聊比斗,他们作为晋使,代表大晋而来,一旦文斗输了,那丢的就是大晋的脸,这事定然很快传遍天下,今后还有何脸面在北朝人面前说自己是华夏正朔?
好在看杨禹还是老神在在,宁寿之心里虽然担忧,事到如今也只能且行且观之了。
那些鲜卑少年很快拿出一张大纸,没错,足有五尺见方那么大,生怕别人看不到上面的字似的。他们将大纸往杨禹那首只有一尺见方的《少年行》旁边一贴,顿时让杨禹的小纸片看上去有点像电线杆上专治不孕不育的小广告。
靠,这也太夸张了吧。
待看清诗的内容,宁寿之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而杨禹看了之后,又不禁再“靠”了一下:怎么会是这首?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看到这首《敕勒歌》,杨禹也不禁愣住了,没想到宁寿之的诗没逼出来,倒是逼出了这首北朝诗歌,这让杨禹突然有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不管那些贵族子弟是从哪里弄来这首诗,在宁寿之看来,这诗确实已不在杨禹那首《少年行》之下,这下由不得他不着急啊,毕竟作诗可不是吐口水,随便一吐就能吐出一首来,反正到现在他就没想出一首拿得出手的。
那些贵族子弟见宁寿之等人面面相觑,没声了,不免眉飞色舞,一个个像喝了三斤老酒,还是没有花生米下酒的喝法,感觉那叫一个飞起,一个个嚣张地大叫着:
“怎么样,这首诗不比你们的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