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建说道:“秦州刚刚经历战乱,粮食已几乎消耗殆尽,此时拥入如此多难民,没有粮食赈济,难免生乱,更让人担心的是,若是赫连勃勃让人扮成难民混入秦州,那秦州就危险了,我看不如狠狠心,把难民挡在陇关以东,待咱们先把秦州理顺再说。”
从理智的角度来说,卢建的提议或许是目前的最优选项,秦州刚经历一场战争,各郡县还没从战乱中恢复过来,连官吏都没有选好;
更要紧的是杨禹匆匆拉起来的几万军队,成分复杂无比,有从关中招募的新兵,有姚艾的降兵,有各地坞堡来投的民兵,这些军队还没来得及打散重组,彻底消化;
乞伏炽磐、杨盛、沮渠蒙逊还在虎视眈眈,这时候若拥入十万饥民,一旦被人鼓动生乱,后果不堪设想。
可尽管风险巨大,困难重重,杨禹还是一口否决道:“不,绝不能把难民拒于陇关之外,这次赫连勃勃祸乱关中,杂胡多已投靠他,逃来秦州的多是汉人,这关系到民心所向,关系到秦州的未来,不管再难,咱们也必须收留。”
“可是四郎,眼下咱们真没有粮食可用于赈济难民了啊,就算放他们进秦州,他们也活不过这个冬天,可以想见,为了活下去,他们必定会铤而走险啊。”
在粮食问题上,杨恩再次肯定地说道:“四郎,秦州眼下不可能筹集出那么多赈济粮来,确实是难啊。”
杨禹也知道,不解决实际问题,感情用事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他苦苦思索了一番,理出了一些头绪,才说道:“眼下你们先把各郡县的官僚系统恢复起来,然后让他们协同各处驻军一起筹粮,能筹多少是多少。至于逃来的难民,也不能让他们无序的涌入,否则不用奸细混入挑动,他们也必定生乱。我的意思是所有进来的难民,包括之前逃到秦州的杂胡,全部整编成军,老弱妇孺也要随军驻留,统一管理,一个不漏。不管是谁,不愿接受整编的,就别想进秦州来。整编成军之后,先给他们最低标准的供给,不饿死就行。”
听到这,杨子安一脸发苦的说道:“四郎,根据咱们得到的情报,涌向秦州的难民怕有数万户,即便按最低标准供给,估计咱们也支撑不了多久。”
“那就让他们去抢,去抢乞伏炽磐,去抢沮渠蒙逊,去抢杨盛,以队、以连、以营为单位,让他们去抢,能抢多少是多少,想叛逃的尽管叛逃,能不能活着回来也全看他们的造化,总比坐等饿死强。”
说这话时杨禹神色变得异常冷峻,包括杨恩在内,一时间都不禁目瞪口呆,组织难民去抢掠......好吧,这种超乎寻常的想法除了杨禹,恐怕也没谁想得出来了。
众人脑子当机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办法看似残酷,但绝对是目前最优的选择,这不仅可以让最多难民活下来,而且可以将这些难民牢牢控制住,既避免他们在秦州生乱,还可以进一步增强秦州的实力。
于是大家再无反对,一致通过了这个方案。
此事定下,杨恩接着说道:“老四,眼下各郡县官吏未能仔细甄选,就算经过我与杜老弟甄选的,能力心性如何也尚未可知,我的意思是,让魏兄以咱们云岭五寨的人为基础,成立一个监察机构,把人派到各郡县去,负责监察各郡县的官吏,以免变生肘腋。”
杨禹一听,立即点头道:“还是大哥想得周全,那这事就让魏堡主先负责起来吧,我的意思是,派出去的这些人,原则上不得干涉正常的行政事务,只负责暗中监察。”
“四郎放心,我与魏兄商议过了,也是这个意思。”
议定了这些事,时间已到午后,杨禹与杨恩回后衙吃午饭时,杨恩趁着没有外人在,对杨禹说道:“四郎,说一千,道一万,军队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现在你手下这些军队,成份复杂,特别是秦州本地来投的坞堡,他们在本地有根基,自成一体,若不打散整编,各堡实力不断增强,迟早会出问题。”
“兄长说的是,不过要将这些堡丁打散整编,那些堡主必定有所反弹,眼下外敌刚退,内部百废待兴,现在整顿恐非良机。”
杨恩摇摇头道:“我原先也有此顾虑,不过现在四郎要将难民全部整编成军,情况便有些不同了。首先,咱们刚刚击退乞伏炽磐和杨盛,其威尤在;再者,将全部难民整编成军后,可形成一支数量庞大的新军,对那些坞堡能起到不小的震慑作用,另外就是,现在理由充足,那就是将这些堡丁打散一同充入难民新军,四郎要让难民新军到别人的地盘上去抢食,这些难民刚从关中来,人生地不熟,而这些堡丁是陇右本地人,熟悉陇右的情况,正好弥补新军的不足。”
杨禹听了不禁频频点头,上次刘裕攻打关中时,逃到陇右的杂胡就有将近十万户,这次赫连勃勃攻打关中,以他的凶名,这次逃到陇右的难民只会更多。按每户一丁计,全部整编成军的话那就是十万大军。
有这十万大军在手,若有坞堡敢炸刺,这么多难民用脚也能把他们踩平。
“还是兄长思虑周全,那就这么办。等难民整编出来,立即将那些堡丁打散一同编入新军,让他们带头去抢乞伏炽磐他们,呵呵。”
“四郎,长安那边,你认为守得住吗?”
“若无内斗,或许还有希望,但现在他们自个作死,长安失守只怕是迟早的事了。”
杨恩点点头道:“太尉班师前,另外任命了毛德祖为秦州刺史,而你只是天水太守,现在你以一郡太守掌一州之军政,难免易受人诟病,不利于凝聚人心,眼下秦州内忧外患,若不能凝聚起人心,终究容易出事啊。”
杨禹知道杨恩真正要表达什么意思,秦州现在确实也需要一面鲜明的旗帜,但凡事有利有弊,至少杨禹觉得现在是弊大于利,因此他思索了一下后,还是摇了摇头。
杨恩倒也没有坚持,而是转而说道:“这官员甄选之事,你若再撒手不管,恐怕会留下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