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正崙腳踏「一葉渡江」復回,趕緊開船駛離,待老鄭將船上屍體盡數丟下海之後,于瀚與方運辰仍呆站在原地,難作一聲。
老鄭緩緩走來,舉槍戟指,冷然道:「你還要害你的兄弟幾次……」
語氣冷煞到聽聞的兩人為之一顫,于瀚首先回神,見老鄭槍指方運辰,又是一驚。
就聽老鄭冷道:「小辰,你是三個當中最聰明的,你應該最清楚,剛剛那種情況叫『戰爭』,你眼前的是『戰場』,如果你在戰場上還對敵人有憐憫之心,就是對自己同袍的殘忍。」
這時角落突然傳來細微一聲呻吟,老鄭一個箭步竄去,手提一人出來,原來剛剛戰事已了,一名水手受了重傷,昏死過去,而後漁船晃動,陡然醒轉,竟被遺忘在敵人船上。
老鄭一把將那水手擲在方運辰面前,舉槍冷然道:「對準他的頭,放箭!」
那水手與方運辰同樣心驚,一個是擔心自己性命難保,一個是參想不透是甚麼樣的深仇大恨,可以讓人不問青紅皂白,下令奪取一個與自己毫無關係的陌生性命?
「現在我們還沒脫險,那艘船艦可能去而復返,老子不要一個會拖後腿的同伴,在戰場上不是他死就是你死!老子現在給你一個機會……放箭!」說著舉槍指著方運辰的頭頂。
方運辰跌坐在地,看著那水手以額碰地,雙手合十,不停發出有氣無力的求饒,心下極其矛盾,深知老鄭所言皆屬實情,但眼前那水手也是有家人有朋友的一條生命,就算真有甚麼深仇,也不該這般毫無人性,趁其傷重,取人之命,心中猶疑難定,右手彷彿變得無比沉重,重得他抬不起手,更別提瞄準射箭。
于瀚見狀,便欲上前求情,但聽砰砰兩響,兩顆子彈打在他的腳邊,阻卻他的腳步,老鄭槍口復對方運辰,怒喝道:「這就是戰爭!不是你就是他!給老子放箭!」板機扣處,一顆子彈射出,劃過方運辰的臉龐,打在後方船沿。
方運辰驚呼一聲,眼淚鼻涕混合著汗液流了滿臉,咬緊牙關,本想緊閉的雙眼也被老鄭喝開,緩緩抬起手來,對準那人,可說甚麼也沒力氣按下機關。
又聽砰砰砰三響,三道疾風擦過自己的頭頂和雙耳,方運辰彷彿只聽到自己的吼叫聲,手中一緊,按動機關,袖箭發出。待五官回復知覺時,那水手已然死在地上。
方運辰呆坐當地,雙眼無神的看著那具屍體,心裡意外的沒有一絲愧疚,也沒有感到噁心翻湧,反而感覺到原來殺人是這麼容易的一件事。而正是這樣的心情讓他感到害怕,怕他自己──我殺了人,但卻沒有感覺到慚愧內疚,我是不是一個惡人?
于瀚也是今日甫歷殺人之事,差別在於他是為救同伴而出刀,且心思較為剛毅堅強,心情較易於平復,走上前將兄弟扶起。
老鄭卸下左手上的指虎,丟在方運辰面前,冷漠令道:「小辰守甲板,猴子作領航員,瀚子跟我進來幫忙掌舵。等一下用對講機講禦敵計畫。」
「老鄭你……」于瀚見他絲毫不體恤方運辰驚魂未定,正欲理論,卻被方運辰一把拉住:「老鄭是對的,這裡是戰場,我們……我們不能內訌,我沒事……」說著套上指虎,緊握雙拳,用衣袖拭去臉上血汙,挺立於甲板中央,從頭到尾不發一語。
站在主控室裡的老鄭看著在外頭相會的三人,暗嘆一口氣,自言道:「為甚麼你們要跟著一起來呢?」殊不知,太子幫三人也懷著相同的疑問,其時,已入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