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下觉得胜负几何?”
“舒某虽然年轻,但日日苦练,一日苦功更胜他人两日,练剑的时长不比多数江湖前辈少。”年轻剑客平静理性,“此次柳江大会,除最西北和最东北的江湖门派没来,几乎各地的江湖门派都来了,江湖好手聚了大半,燕仙台上,我厚颜挑了不少,也见了不少,以我看,这江湖上已没有几人能敌得过我手中这把剑了。”
“足下实乃绝世剑客也。”
“然而寒江门门徒众多,不乏江湖好手,若单是林德海一人……”剑客摇头笑了笑,“我说我有七成胜算,别人定然不信。”
宋游点了点头,愿意去相信。
面前这位剑客并非半吊子,恰恰相反,他在柳江大会上击败了高手无数,既有正青年的俊杰,也有经验丰富的老前辈,无论如何他都已经站到了武艺的巅峰,是一行的大师人物。加上报仇一事不可儿戏,必须格外重视,多方调查,小心推算,不仅不能狂妄,谨慎者甚至还要多留一点余地,他真切知道林德海的本事,推崇他为天下第一刀客,还敢说出七成胜算,应当是足够理性的。
这时剑客又摇了摇头:“可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却是难之又难。”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宋游心里重复一句,从这句看似平淡的话里感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我只一成胜算。”
剑客如此说道,已持剑站了起来,似乎准备离开了,只最后问宋游:“先生既是高人,不知这世间是否有轮回报应一说?”
“何为轮回报应?”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足下想问什么?”
“想……”
剑客转头看向外头天空,一时疑惑:
“我也不知……”
“在下未曾见过轮回,倒是见过几次报应,却也觉得更像巧合。”
“那就是没有了。”
“非也。”
“怎么说?”
“行善积德虽不敢说有来世福报,就算是有,又与今世的你有多少相干?持身正大也不敢说有浩然正气,就算是有,怕也难以让你一眼超然众人。但行善可让伱内心愉悦,那是一种十分纯粹的愉悦,让你无亏无欠,内心坦然念头自然通达,于是夜半不怕鬼敲门。就算偶尔沾染了郁闷气息,也会自然消退。”宋游盯着他说,“足下须知,为恶易而为善难,作恶者的内心往往不如为善者强大。”
剑客站着不动,慢慢思索。
“多谢先生指教。”
“此话人人会说。”
“讲完心事,内心舒坦了不少。”年轻剑客与他拱手道,“只是这故事在江湖上实在普通,怕是先生听来也只觉得无趣。”
“并非如此。”
“总之谢过先生,舒某便要走了,就此告辞,先生若觉得与我有缘,便祝我活着回来吧。”
“足下慢走。”
宋游只这么说了一句。
虽说他与那林德海素不相识,可与这年轻剑客也是刚刚认识,双方都不了解,只是做一名听客,那也只做一名听客好了。
想来届时又是一桩江湖大事吧?
能亲眼见证,也挺值得唏嘘。
剑客也不在意,提着行囊,便跨出了门槛。
不过刚刚跨出一步,他又停下回头,看了眼屋中那堆火,又看了眼屋角的柴:“先生昨夜点火用的柴,可是取自屋中?”
“既是我取的柴,自该由我来补,足下尽管去吧。”
“也好!”
剑客便去了屋檐下牵马,并未回头:“那林德海一生痴迷武道,并未娶妻,膝下只有一子,也是从外边带回来的,此事与先生无关。”
宋游愣了一下,随即摇头。
这倒也没有太大必要。
剑客很快离去了,只留下一桩心结,以及夜里斩鬼的绝世风采。
“江湖事……”
宋游摇头呢喃,也并不慌着走,只从被袋里不急不慢的拿出黄纸朱砂,画了一张新符,换到了这义庄的门上,待得外头的雨停了,又看了看屋中墙脚剩余的那一堆木柴,这才起身准备出门。
“道士你去哪?”
“捡些木柴来阴干。”
“你别去!”
“为什么?”
三花猫连忙钻出来,仰着头对他说:“既是我取的柴,自该由我来补!”
和他刚刚的语气像极了。
“那你去吧。”
宋游笑了笑,便又坐了下来,重新将火升起,准备烧点热水。
待得小女童跑出去又跑回来好几趟,补齐了昨晚与今早生火烧的柴,宋游也就着热水吃完了饭,最后还收拾了一番行李,等燕儿去探了路回来告诉他前面的村落城池与风景,这才带马离去。
和那年轻剑客倒是方向相同。
只是一前一后,一人脚步匆匆,细雨仗剑身入梦,一人不急不忙,芒鞋徐行看苍生。
只听屋后一阵山鸟啼鸣,声音空幽清脆,不带一点杂音,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得得作响,回音若有若无,只衬得这片雨后的天地更寂静了。
算算时间,已近二月中旬。
一半春休。
感谢“我是网络乞丐”大佬的盟主,鞠躬露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