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久,朱砂画笔便取来了。
在徐家众人围看之中,宋游提笔画符,笔走龙蛇,轻松随意。
落笔而有灵光,字显而起清风。
清风吹动院中草木,亦撩起围看众人的衣袂袍袖与长发,这辈子没有见过这般造就的符,只得都道一声不凡。
符成之时,光泽隐现,墨迹自干。
宋游连续画了十四张。
都在一张大黄纸上。
随即放下画笔,以手指作刀,在黄纸上横竖画了几道,符纸便被裁成了三指宽小臂长的长条,几乎都一样大小。
宋游细心将之叠起来。
“符有两种折成三角的是辟阴符,最克阴鬼,折成方形的驱邪符,可治妖邪,以作区分。”宋游将之交给徐家的家主,叮嘱着道,“将符箓挂在房中则可使阴鬼妖邪不敢靠近,若带在身上,亦有差不多的功效,还可保证自身不受阴鬼妖邪侵害。其中辟阴符若是带在身上,那么常人看不见也摸不到的虚无缥缈的阴魂小鬼,便也看得到、摸得到了。”
“只有七套么?不知仙师……”
“符箓便只有这七套了。”宋游自然知晓老者的意思,“不过持有符箓者,不仅可以看到阴鬼,还可不被阴鬼妖邪所伤,只要善加利用,莫说两种符箓只有各七张,就是各一张,也足以保徐府周全了。”
“老朽记下……”
“今日逛了半天,也有些累了,在下便先回去休息了。”宋游与之拱手,“须得提醒家主,符箓不是万能的,只能保住持有者的周全,至于到底能不能将阴鬼妖邪除去,还得多费些心思,考些才智谋略,要些胆气勇武。”
“我等一定慎重!”
宋游便带着三花娘娘回了房。
盘膝一坐,闭目修行。
当真不理外界之事。
夜幕缓缓降临,连晚饭也是徐府派人送来的。
只知当天晚上,门外忙忙碌碌,院中气氛紧张,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直到明月如盘上了枝头,那位老妪才来。
随即院中陡然变得热闹起来。
先是有说话声,辩论声,随即有双方的怒骂声,再然后是激烈的大喊,伴随鬼魂的尖啸,闹腾腾怕是半个扶摇县都听得见。
闹了一刻多钟,这才恢复怒骂声、辩论声和说话声,直至众人回房,一出吵醒半城人的捉鬼大戏才落下帷幕。
三花猫从始至终趴在窗口往外看。
道人从始至终闭目修行。
……
次日清早,徐府安静得就像昨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宋游睁眼之时,三花猫又不在身边了,但是又听见了门外的说话声,声音都不大,窃窃私语,真是像极了原先在山上道观修行之时、每天早上醒来院子中的鸟叫声——仔细听也能听得见,不想听也能轻松过滤,丝毫不会觉得吵闹。
“三花娘娘昨晚看伱们打鬼了,打了半个晚上。”
“是啊,一直斗到四更,还好此事终于解决了,府上可以安宁一阵了。”
“我家道士叫三花娘娘不要帮忙,不然三花娘娘去帮你们打,一下子就把那个鬼打死了!”
“仙师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而且不止帮了我们这一次。此后城中邪鬼怪事再多,络绎不绝,仙师也已经提前帮我们想好了办法。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帮了我们大忙,无论是主家还是徐某,都该感激不尽。”
女童的声音间隔久了一会儿。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
“仙师想得深远,自然厉害。”
“不是他喔!”
“嗯?却不知……”
“是你!你听起来好像很厉害!我家道士说你以后肯定会很厉害!”
“啊?”
“三花娘娘给你的耗子吃了吗?”
“昨晚吃了一只。不瞒三花娘娘,也非是吹捧,徐某吃完之后,只觉香味悠长,口感极佳,回味无穷,真乃徐某平生吃过的绝顶美味。”
“三花娘娘加了香料,最好的香料,跟着道士学的,别的人都不会做,还很贵。”
“原来如此!难怪难怪!”
“今天中午……”
女童话还没说完,便又听吱呀一声。
身后的房门被推开了。
道人已穿戴整齐,洗漱完毕。
三花娘娘依然在门口与客人谈话,依然隔了一根柱子,一个活泼而话多,一个恭敬而拘谨,燕子在树上看戏。
“先生醒了?”
徐姓书生又松了口气,连忙行礼:“徐某来请先生去吃早饭,家主应是要谢过先生的相助,也与先生禀报一番昨晚之事。”
“走吧。”宋游迈开了脚步,“正好,在府上借宿三日,承蒙款待,我等也该离去了,正该去向家主道别。”
“先生这就要走?”
徐姓书生闻言,十分惊讶。
“今日就走。”
“先生对徐府有大恩,何不多住几日,既让我等尽尽地主之谊,也让家主好好道道谢呢?”
宋游神情平静,步伐不停:“世道有变,宜当往前,不宜多留。”
“这……”
徐姓书生闻言,顿时也不好再多说,更何况他并不是徐府的人,只得说道:“家主设了午宴,也请先生吃过午宴再走吧。”
与此同时,身边立马传来童儿清细干脆的声音,其中饱含期待:
“吃过午宴再走吧!”
“……”
道人十分无奈,却也只得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