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种话家常的气氛一下就消失了。
周子矜也坐着不动,他觉得现在最好的反应就是什么也不要做。
唉……蛇姥姥终于还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叫我蛇姥姥就好,活得久了,大家都这么叫,也都不觉得吃亏。”蛇姥姥先是开了句不大不小的玩笑,然后才接着往下说。
“刘强和刘汉自小就没了爹娘,算是我拉扯大的,跟自己孙子一样。那边那个烤串的,你叫六哥就成,是和刘家兄弟一起长大的。你啊……不欠刘汉什么,自己选的路就得自己走。”
“你也不欠我们什么,反倒是我们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和你的朋友,我们还不知道刘家两兄弟已经走了。他们也还真是心狠,就甘心死守着那个破哨站!”
咳咳……蛇姥姥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咳了咳。
“老了,估计没几年可活了。人老话就容易多,总想趁着还能说的时候多说点,小伙子你别见怪啊。”
“不会。”周子矜摇摇头,他有时候很喜欢听老人唠叨,他们是一本活着的书,等他们死了,这世上就少了许多书。
前提是,这本书是讲道理的,有逻辑的。
“你是个好孩子。”
“我们的身份你现在也知道了,咱们也算是缘分。九死军的身份说有用多少有点儿用,但有时候也是个麻烦。唉……我和你说这个干啥。”
“小六,过来。别烤了,够吃就行,别浪费了。”蛇姥姥伸出枯瘦的手向后招了招。周子矜分明看见,那只鸡爪一样皮包骨头的手腕处藏着一对蛇瞳。
不知道是纹身,还是……
“唉,蛇姥姥。我这不是怕小伙子不够吃嘛!年轻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都大。”
看着面前的摞了几层的竹签,又摸了摸自己半饱的肚子,周子矜真想说一句:叔,你真懂我。
“小六子闹了这么一出,爽是爽了,但这蓉北城也算是待不下去了。我是个半截入土的家伙,走不动了,他们也不会拿我怎么样,但小六子……”
“我听说你是联大的,是个好学校。叶老头儿我还是挺佩服的,有能耐,也愿意扛事,抗事才能做事。有机会的话,给我向他带声好。”
“等去哨站见见刘家兄弟小六就打算去蓉都,有需要的地方,你去找他就成。年轻人,不要怕找人帮忙,这事情啊,本来就是帮来帮去的。”
给校长带好?到时候校长是不是得给我点礼物啊?这老奶奶辈分大得有些吓人啊。
周子矜现在已经完全确定,这个瘦弱的,在蛇姥姥面前一副儿孙样的屠老六就是那晚上恐怖金阳的始作俑者。
这反差……真是叫人难以置信啊。
“对,还是开个烧烤店,卖咱草原的串,有空就来捧个场。”
“好,谢谢。”
他知道拒绝不了这样的好意,而且他也确实需要多积累一些人脉。就像蛇姥姥说的,九死军也许是个麻烦,但也确实很好用。
蛇姥姥可能并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年轻人的灵魂根本不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而是一个已经学会成熟思考的真正的成年人。
“那我就不打扰了。姥姥,六哥,我先走了。”周子矜知道自己该起身离开了。
“哎,来坝城了记得找姥姥说说话。”
周子矜点头,转身离开。
“是个不错的小家伙,姥姥你眼光还是那么毒。”屠老六看着周子矜的背影,一直到周子矜的背影完全消失才动手收拾桌上的竹签。
“不是我的眼光。那家伙的种,怎么会差。”
屠老六继续在厨房忙着,蛇姥姥幽幽一叹,闭上了眼睛,像是要享受草原冬日难得的阳光。